大火烧了一个多时辰,才渐渐熄灭。应天神龙皇帝李显的脸色,在这一个多时辰里,也连续变幻了五六次,才终于恢复了平静。
恢复了平静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给百骑司,命令后者不惜任何代价,查清白马善德寺失火的缘由,若是有人故意纵火,指使者无论官职高低,皆严惩不贷。
随即,又传下圣旨,从即日起,京畿各地五人以上持械相斗,一律以谋逆罪论处。
百骑司接到命令之后,立刻展开了行动,将已经化作一片废墟白马善德寺团团包围了起了,从外到内掘地三尺。
而仓促发出的圣旨,这次在中书省、门下两省,也畅通无阻。连续发生的凶杀与纵火案件,让当朝各位大佬,无论派系,都感觉到了一丝秩序即将彻底崩坏的危险。所以,先不问谁是谁非,把愈演愈烈的冲突强行压下去,对大佬们来说,才是首要任务。
圣旨颁布之后,效果几乎立竿见影。原本因为白马善德寺被大火焚毁和义愤填膺的“善男信女”们,立刻放弃了结伴去张家庄问罪的念头,骂骂咧咧地返回了各自的家中。
至于其回家是扎小人儿也好,写了张潜的名字挂在靶子射箭也罢,只要不让京师的治安变得出来带头,所以双方的冲突,目前还仅限于互相质问和辱骂阶段,距离械斗,倒是差得很远。
张家庄虽然在渭南县境内,距离长安城,却只有十多里路。如果此地出现械斗,第一责任虽然得由渭南县令方拱来背负,京兆府却也少不了吃挂落。所以,京兆府少尹辛替不敢怠慢,立刻命令麾下差役用乱棍将冲突双方隔开,紧跟着,翻身下马,一步一个泥巴脚印地向经幡下奔了过去。
“阿弥陀佛!”还没等他开口呵斥,半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佛号,紧跟着,一个五十多岁,慈眉善目的高僧,快步迎到了近前,“家师正在做法事,还请上官止步。以免冲撞了佛祖,惹责罚上身。”
“你是什么人?谁叫尔等在此地做法事的?速速散去,否则,休怪本官下令将尔等强行驱散!”辛替平素没少跟和尚打交道,岂能受得了对方如此嚣张?将眼睛一竖,浑身上下官威四射而出。
“阿弥陀佛!”高僧被官威吓得倒退半步,重新站稳的身形,自报家门,“敢教上官知道,贫僧定泰,乃是渭南白马上善寺住持。家师乃是圣上诰授的敦煌开国郡公,正议大夫,洛阳西明寺首座,法号慧明。”
“这……”辛替楞了楞,身背后冷汗淋漓而下。
常年跟佛门打交道,他岂能不知道“敦煌开国郡公,正议大夫,洛阳西明寺首座”这三个头衔所代表的意思?
第一个头衔,乃是当今应天神龙天子,在神龙二年二月为了答谢他当初落难庐陵之际,佛门高僧的扶持卫护之德,特地赐予恩公们的封号。全大唐一共九位,最低的都是开国县公。(注:和尚封国公之事,见于资治通鉴。)
第二个头衔,代表着九人之中地位次序。首功慧范,是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正议大夫是正四品,紧随银青光禄大夫之后。
第三个头衔,则代表着此人背后的靠山是谁。那西明寺,乃是当今皇后出钱在洛阳重修的三座佛寺之一。与圣善、中天两寺,并称佛门三大圣地。就在上个月,圣善寺的佛像金身落成,韦后的哥哥还亲自到场祝贺。侍御史魏传弓上表弹劾圣善寺耗资四十万贯,钱财来路不明。表章却被留中不发。旋即,魏传弓本人在上朝途中马车倾覆,至今卧病在家。
正愣愣不知所措之际,耳畔却又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钟声。“当,当,当,当……”,紧跟着,上百名僧人同时转动念珠,将经文高声念诵,“四笸箩梨,夹破屎嗦,笸箩提提舍泥……”,一个个,宝象要多庄严有多庄严。
“要念经,哪里不能念,怎么能对着别人家?”辛替被吵得头大如斗,却又耐着大理寺少卿吴兢、刑部侍郎黄检和百骑司副总管郑克峻两个也在场,不愿太给京兆府丢脸,顶着满脑袋汗珠,小声跟对方商量。
话音未落,周围忽然钟磬齐鸣,随即,十几名脸色蜡黄的“伏魔金刚”,抬起三尺多粗的木头柱子,一根接一根,怼进了经幡周围预先挖好的深坑当中。再随即,上百名男性信徒扛着木头从山坡另外一侧排队而上,将一根根上好的木料,整整齐齐地码摆在了柱子周围。
再看那些“伏魔金刚”,一个个既不诵经,也不说话,像没有灵魂的土偶木梗般,将信徒们送上来的木材,一根接一根与刚刚立好的柱子交错勾搭。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妙法,居然不靠任何钉子和榫头,就将横竖木材,牢牢地结合在了一处。
前后不过短短几十个呼吸功夫,一个纯粹木头搭建的莲花型法坛底座,就现出了轮廓。将京兆府少尹辛替看得瞠目结舌,愈发说不出什么有威慑力的话来。
而那高僧定泰,以一手佛门绝技,震住了辛替之后。立刻又变得慈眉善目,恭恭敬敬向后者行了个礼,认真地解释道:“上官,请容贫僧分辩。并非贫僧和家师要对着别人家门口诵经,而是此地山水形制,极为险恶,若无佛法镇压,日后必将有邪魔诞生。因此,家师才应渭南当地的善男信女所请,不远千里赶来,举办法会,降妖除魔!”
唯恐辛替不信,顿了顿,他又朗声补充。“至于法坛所在这片山坡,原本为刘姓居士所有。他深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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