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无边的伤痛,迅速将李显吞没,让他的心脏,一阵阵抽搐,同时也更觉内疚。
“裹儿”是安乐公主的乳名。裹儿出生的那个冬天,他刚刚被贬谪到了庐陵。全家人都有可能被母亲的一道圣旨,夺走性命。负责监视他居住的地方官员落井下石,竟然连口粮和衣服都克扣大半儿。导致安乐公主出生后,没有衣服,只能从他的破外袍上扯下一大块绸布先对付着包起来……
“是妾身不好,又提起这些不开心的事情,该打,该打!”敏锐地感觉到了李显的身体在战栗,韦氏抬起手,隔着被子,轻轻拍打自己的丰臀。
“无双不要胡闹!”李显心中的伤痛,被妻子的调皮动作驱散,抬起眼,温柔地摇头,“提就提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母后,母后今年也仙逝了!”
“是啊,母后今年仙逝了!”韦后轻咬贝齿,叹息着道。让人听不出来到底是为了武则天的死去感到庆幸,还是悲伤。
“唉——”李显听得幽幽叹气,闭着眼睛,心中五味杂陈。
民间都说,虎毒不食子。武则天这个母亲,杀起亲生儿子来,却毫不手软。不提那些名义上的儿子,即便亲生的四个,也被她杀掉了一半儿。
当初,李显被贬谪到庐陵,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每当有信使从长安到来,都被吓得汗出如浆。甚至有好几次,起了主动寻死的念头,就指望自己主动死了之后,母亲能高抬贵手放过自己的妻儿。
多亏那时妻子韦无双有主见,拦住了他,劝他听天由命。反正最终不过是一个死字,自杀和被杀,都是一样。并且不惜借了高利贷,去贿赂监视的官员,让他们在给武则天的奏折上多说好话,莫进谗言。
“那会儿,多亏了慧范法师,不仅借钱给咱们夫妻打通关节,还以佛祖慈悲为名,请他在长安的同门,劝母后对咱们一家放下了屠刀。”耳畔又有妻子的声音传来,将当年的一幕幕,重新送到李显的脑海。
“朕已经封了他为上庸郡公,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他在洛阳造圣善寺,耗费铜钱四十万吊,御史建议追查钱财来历,朕一直将奏折留了中。”心中的温柔和悲伤,迅速被警惕所取代,李显翻身坐起,斜靠在床头软枕上,郑重强调。“还有他的师兄,师弟,师叔,一共九人,无论当初是否真的向母后替朕求过情,朕全都封了公,还赐了他们五品到三品散职!”
他自问是个知道感恩的人,当年夫妻两个在庐陵,为了打点监督自己的那些官员,不惜向佛寺借贷。而慧范和尚,则冒着血本无归地风险,偷偷借给了他三万多吊。
这笔钱,不仅仅让他成功将监视自己的官员,全都变成了自己的保护者,并且还让全家老小,都暂时摆脱了冻饿之忧。这个人情,他李显一直记在心里。登基之后偿还起来,也丝毫都不吝啬。但人情归人情,国事归国事……
“圣上,臣妾没说你慢待了恩公!”韦后在被子下,朝李显挤了挤,最丰盈处,压在后者胖胖的身体上,留下了一团无法抗拒的温柔。
李显脸上的阴霾,立刻消散。笑着拍了拍自家妻子的香肩,柔声回应,“朕也不是怪你,那会而咱们夫妻两个落难,落井下石的人多,雪中送炭少。所以,你对高僧们的义举念念不忘,也是应该。”
“谢圣上宽宏!”韦后的鼻孔里,发出低低的声音。随即,将身体压得更紧,滚烫的呼吸,吹得李显脖颈发热,心里发痒,“臣妾之所以提这件事,是因为,臣妾那会儿,曾经偷偷向佛祖许愿。如果佛祖能保佑圣上过了这个难关,重登皇位,臣妾就愿意带发修行,永为佛门子弟。”
“无双,难为你了!”心中再度被温柔填满,李显抱住妻子,低声致谢。“那些日子,只有你,宁愿跟朕同生共死。”
“臣妾现在也是一样,唯愿生生世世,与陛下生死与共。”韦后反手回抱住李显粗粗的脖颈,声音温柔而又决绝,“七郎,天下人都可以负你,唯独臣妾不会。臣妾,臣妾……”
说到动情处,她忽然语塞。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淌了下来,滴滴答答落了李显满肩。
李显被眼泪“烫”了一下,顿时心里有些发慌。赶紧用手将她抱在胸口处,同时轻轻抚摸她的脊背,“不说这些,不说这些,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喜欢礼佛,礼你的佛就是。朕又没阻拦过你?至于慧范,他难道又缺钱了么……”
“没有!”韦氏太手抹了把脸,轻轻摇头,“他的钱,其实都是从通过白马寺放贷所得。咱们当初贿赂官员的钱,也是慧范从白马寺所借。全天下的白马寺,以洛阳白马寺为首,其实全是一家。佛门的大部分财产,都是交由白马宗打理。树大难免有枯枝,白马宗每月经手钱财上万吊,个别和尚,难免就动了凡心。”
“他们不该刺杀朕的官员!”终于明白了妻子的意思,李显觉得自己心中一片湿冷。轻轻扶住对方的肩部,他的脸色又变得无比凝重,“皇后,这片江山是朕的,也是你的。朕当初答应过你,如果能重登皇位,一切都跟你共享。朕一直也没反悔过。但是,咱们得把这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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