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眯眼睛,还没想好是直接一拳过去开打还是先开口客套个几句,景颜已经先托起手上东西,“师兄,吃晚饭了没有?要是没有的话,”手指一弹托盘,“再尝尝我手艺?”
再?
目光转到她手上,是两个大号的盖饭,看起来乱七八糟却分量十足,我说,这东西是拿来喂猪的么?
“你才是猪……别以貌取人啊,这盖饭外面多少人排队也排不上的。”麦子仲说着,已经快手快脚接过一盘,拿起勺子,狠狠舀了一满勺,送入口中,虽被烫的眼泪乱冒,却一脸陶醉。
靠,从头到尾,麦子仲连个眼角都没有甩我。
我观察了麦子仲很久,似乎并不是在演戏,不过这也……满怀疑惑地试了试,效果……似乎一般嘛。
“一般?那你别吃那么快啊,喂,不要用手抓……”
在我和麦子仲扫荡的过程中,景颜一直微微笑着看着我们,那目光不可思议柔和。
比麦子仲快一秒扔下勺子,我心满意足的擦擦嘴,对面的景颜开口,“师兄,关于上个星期天晚上的事情,是我的错,对给师兄造成的伤害,我真的非常抱歉。”
说着,向我深深一躬,脸上神色沉静如水,诚意十足——我的直觉一向敏锐,她是真心的这么觉得的。
这个丫头还真是有点意思,原来这个世界上还真有好人这种生物的,不过话说回来……
要是道歉管用的话,还要城管干什么?这种上下嘴唇一碰就企图恩怨一笔勾销的勾当,我是最瞧不起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还是来点实际的吧。
“那师兄的意思是?”
“跟我打一场吧!”旁边的麦子仲露出你个白痴果然如此的神情。
景颜愕然的看着我,笑起来,“老师说的果然没错呢……不过师兄现在有伤在身,现在动手的话,我实在太占便宜了,不如定在三个月后如何?”
三个月也太久了点,再说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景颜只是笑,摇头,“话是这么说,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喂,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墨迹,你也可以选择站在这里被我打啊,我做得到的。
“我又不是被虐狂……”
真是奇怪了,换了我以前的脾气,早就二话不说直接开打才是,这天晚上却和在吧台旁边和景颜扯皮扯了一个晚上,再晚一点人更多了,景颜也忙起来,无暇理我,我正百无聊赖,麦子仲把我一拽,竟拉我去帮忙!
我竟脑抽一样的跟着去了!
快午夜的时候终于有人来替换景颜了,三个人从后门出去,慢慢往外走,冷风一吹,我晕晕乎乎了一个晚上的脑子突然反应过来——我不是来找这丫头算账的么?
这算什么?打白工?
“景颜。”我叫她,看她黝黑的眼睛望过来,突然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半天,说,“你为什么要在酒吧调酒?”
我可能认不出某件上衣前胸茶杯大一个logo到底来自亚非拉还是欧罗巴,但我绝不会错过一个出身与我同阶层甚至更高的人的气场,就算景颜穿一身粗布站在我面前我也不可能看错——何况这丫头虽然穿着不算奢侈,但手腕上那块看似普通的腕表,货真价实限量版定制的百达翡丽。
景颜转头看我,唇角微笑,但她的眼睛里为什么有一种悲伤的神情隐隐约约浮现,那样熟悉,“那你和老师,为什么每天都要在外面玩到这么晚呢?”
因为寂寞。
那一刹那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会不自觉同她亲近,为什么我会那么容易相信她,为什么我会……那么轻易被她一撞十米远。
因为我和她,和麦子仲,是一种人。
那种熟悉的悲伤,我常常看到,有时在镜子里,有时在麦子仲的眼睛里。
是已然失去所爱的一切,独留一人在世间孤独的悲伤
她爱的是什么,是谁,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失去所爱的滋味,我比任何人都更明白,倘若对方是唯一与全部,则无论如何难以承受,就算死亡也不能减缓那灵魂将要破碎的痛苦。
若可选择,我愿倾尽所有去换取死亡的结局。
可惜的是,我没有选择。
生命于我是一场煎熬,分分秒秒如刀山火海。
这一生这么长,怎么办,怎么办呢。
第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往年的这个时候,我不是在挑别人的场子,就是走在挑别人场子的路上。
我承认我是嫉妒,每当看到父慈子孝,你恩我爱的合家欢场面,我就忍不住手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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