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隐在王府极深处的偏远小院光是寻找就花了他许多工夫,园中又仿佛被人设了奇门阵法,加上里里外外由层层飞云骑把守得滴水不漏,他已硬闯多次未果。今夜再试,却仿佛守卫松懈了许多,终于让他成功摸到公孙策所在的小院之中。
他自檐上飞身落下,正欲几步闪进房内,却忽听耳边一阵掌风,忙抬手迎上。对方却并没有争斗之意,只几招将他引得远些,便停手对他一抱拳:“来人可是展昭展少侠?”
“…我是。”展昭迟疑一下,心中疑惑:这算怎么回事?这人竟是在此等他不成?
“既是展少侠前来,我等必不阻拦。”他说着递过去一样东西,“这是我家将军交待转给少侠收好的,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展昭小心接过,指间冰凉的金属触感。他对着月光一看,是一枚和他当日见过一般无二的飞云骑令牌。
“你拿回去!我和我公孙大哥都不需要!”他当即剑眉一竖,想也不想就把令牌丢了回去。
“展少侠休怪我多言,”那人也不恼,只伸手抓住令牌,沉声劝道:“少侠自有一身武功,天下之大没有可怕之人、可惧之处,但是少侠能长年累月、时刻不离公子身边么?公子出身官宦之家,身子又不好,你们这一走后面要吃的苦还多,少侠就不为公子想想么?此令牌别无他意,可做调集军队号令官员之用,是我家将军一番心意啊。”
话虽不多,却句句说进展昭心里去了。诚然,他公孙大哥这一走,从此就是一介布衣,自己可能护得了他一辈子么?他想了想,终是伸出手,把令牌接了。
“展少侠,此令牌还望少侠代为保管,暂时莫让公子知晓。”
展昭点了点头。他公孙大哥那脾气,现下和庞统闹翻,怎么还可能收他的东西?!
“还有就是,公子的伤势虽大有好转,可毕竟是伤了心脉,忌大喜大忧,少侠切记。”那人说完,一个飞身便消失在夜色中了。
庞敏几个腾跃,轻巧地落在书房之外。
“阿敏?”
听见召唤,他推门进去。“王爷,公子走了。”
庞统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他挥了挥衣袖。
荧荧烛火,照一纸寂寞。
作者有话要说:
☆、惊蛰
治平元年初。
“将军,飞鸽密报。”
庞统自公文中抬首,接过庞敏递过来的密报细细拆阅。随着目光在字里行间移动,他一掌拍在桌案之上朗声长笑,震得笔墨纸砚一阵晃动,“好,太好了!”
庞敏见他此刻开怀,心中不由一轻。自公孙公子走后,他终于又见将军发自内心的畅意笑容。
“阿敏,你看。”
庞敏忙接过密报,一读之下亦是满面惊喜,“将军,这…”
“沈虞、刘靖,干得好啊!”庞统站起来走到庞敏身边,和他并肩看向窗外,“他们此番顺利劝角厮啰(在现今青海西宁一带的一个统一辖洮、湟流域广大地区,拥有数十万居民的地方封建政权首领,其因收留射杀李德明父继迁的吐蕃的六谷部一支,和西夏不和)归顺我大宋,加上李德明病重将亡,必有一番夺嗣之争,我们下一步棋就好走了!阿敏,你看着吧——西面,很快就要乱了。”
庞敏听着他愉悦笑声,心中亦是激荡万千:“是!”
果如庞统所言,数月之后,西夏李德明身故。李元昊虽是长子且深得德明宠幸,夏人却一惯重武不重嫡,他的几个弟弟联合起来与元昊分庭抗礼,一场内战已然开始。
翌年六月,李元昊清除障碍,正式接任夏王。英宗遂授角厮啰为宁远大将军、爱州团练使,使之正式与西夏对立。元昊此时初继王位并正准备称帝建国,为了巩固后方、惩罚角厮啰归附宋朝,发动了首次对吐蕃河湟地区之战。
而这正是摄政王庞统心心念念争取来的,大宋休养生息、厉兵秣马的宝贵时机。他一声令下削减了朝廷上下大小官员的薪俸,规定不同等级人员日常用度,大力减少各省开支;更将皇宫半数以上宫人内侍遣返民间,关闭大半宫殿,甚至将未有生养的先皇嫔妃尽数送还娘家。昔日金玉满堂的皇宫内苑,此时已是清静一片,形同冷宫。
“你一向政务繁忙,怎么今日特意回来?”已身兼右相、太师两职的庞籍坐在堂上,一面饮茶,一面不紧不慢地问着忽然来访的儿子。
“父亲,”庞统坐在他身边,也没打算绕圈子,直接开口道:“眼下西夏战乱,正是我大宋趁机扫平外患的大好时机。但近年征战国库早已空虚,实难为继,我打算从文武百官身上想想办法。”
庞籍闻言立即抬眼看向他,两道目光锋利如剑:“你要动谁——文家?”
“是。”庞统干脆承认,亦正正迎上庞籍目光,不动声色。
其实听他开口,庞籍就知他决意已定万难更改,况且,庞统说的也是事实:要想养精蓄锐筹备大战,财源万不能缺。然而赵祯在位之时连年纳币,民间徭役已是不能再重,重则民必反。眼下大局初定,正当反其道轻之以抚民心。所以如他所言,从百官身上动手不失为一道佳策,然而——“你可想清楚了?那文氏,”庞籍收回目光,语气沉静,“历经两朝不倒,自是根深叶茂,非小撼可动。也暂不说他与我庞家的关系,单就此番大事得成,亦得他多加助力,满朝文武可都是看在眼里。你现在动了他,只怕今后再无人可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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