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晏希来又收到了自家孝顺乖徒弟的信。
比往日例行问候顺带报平安的纸条长很多,这封信洋洋洒洒写了两三张纸,晏希来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有些郁闷地发现压根儿没有问候自己的话,通篇都在讲他是怎样在开封府的月夜里见到那只一身琉璃白的耗子,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想起了他们在安平镇潘家楼的初见,然后与他乒乒乓乓夜斗一番不小心仗着巨阙断了人家的刀,恼得人家转身就去闹了皇宫盗了三宝——晏希来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字里行间那意思,分明就是在抱怨自己把巨阙传给了他呢?
不过还好他并未多纠结于此,后面就开始写他是怎样前往松江府怎样上了陷空岛怎样掉入通天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晏希来竟然从中读出了一点点欣喜的味道,尤其是写到他在通天窟底下看到那张笑得神采飞扬的容颜的时候,那兴奋劲儿简直……难道他真的老得连年轻人的思维都已经理解不能了么?
再后来写茉花村来了两个多管闲事的家伙伙同陷空岛那四只大老鼠把那小耗子逼得掉了江落了水,淹得一身狼狈,醒来之后那人整个就变了,变得冷漠而安静,再也没有了初见时的意气风发。
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自责与惋惜。
最后提及与那小耗子一同上京,领罪,听封,供职开封府,又是高兴又是难过的样子,末了还是很自责,总觉得是他害他折了翼断了翅,失了笑傲江湖的自由之身,还说什么将来定当荣辱共之,不弃他一人独行。
晏希来当然是护短的,他暗想这傻孩子怎么又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呢,这事儿里面你明明一点错都没有嘛,但同时他又有些喜欢那嚣张耗子,毕竟,谁家年少不轻狂,他当年就是太循规蹈矩了以至于错过那些最能张狂的年岁……
晏希来本打算给他乖徒弟回个信的,但提起笔来又不知道该写什么,想来想去还是写下了当年送给他的那句话:看清你的本心,又想了想,加了一句: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决定了,就不要后悔。
不过他想,就算自己不说,他也是不会后悔的,无论任何事。
☆、七、
之后的日子过得平淡无波,夏玉琦依然悠游自在,偶尔下山听听八卦,昨天听说开封府的展大人和白大人在某某地方揪出了某某贪官一番细查之后送去喂了铡,今天听说开封府的展大人和白大人在某某地方追到了某某犯人一番争斗之后送去喂了铡,明天又听说开封府的展大人和白大人在某某地方碰上了某某贼子一番追逐之后送去喂了铡,总不过是开封府的展大人和白大人怎样怎样——无论怎样,开封府的那两人,总是在一处的。
夏玉琦每当此时就端着杯子默默地有些惆怅,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儿——自己带出来的孩子自己清楚,孤高桀骜,虽然谈不上目中无人,但也没几人入得他的眼……那些个江湖庙堂的肮脏事体啊……他如何肯?
——可竟也那么快地过了一年多。
后来又听说茉花村的丁氏双侠上了开封府,想要把自家妹子嫁给展大人结个亲家,可不知道展大人哪里出问题了居然死活没答应,闹了好大一场连包大人都颇有微词;第二天又听说白大人领了个破什么什么帮的危险差事,可不知为什么居然把展大人甩了自己去了;再过了不到一个月就传来消息说那什么什么帮被灭了庙堂江湖皆大欢喜——看起来故事已经完结,夏玉琦却有些意犹未尽地撇撇嘴,总觉得……这中间缺了什么呢?
悠悠闲闲地回到山里,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一阵的声响,正想着哪个不长眼的毛贼居然敢偷到老子的头上而且还乒呤哐啷那么大声音闹得跟拆房子似的,念头刚起就打消了,我老人家在山里布的阵难道只是摆设么怎么可能有人上得来,下一刻老爷子就想明白了,啪的一声推开书房大门就骂说你小子发的哪门子疯回来就回来吧又找什么那些图谱不是都被你抢光了么!
蹲在架子前飞快翻找的人将里面的书拿出来看一眼发现不对就随手往后一扔,听到自家师父气急败坏的声音却头也不抬,急道谁要那些,那本记载了苗疆秘术的笔记是放哪儿的?
夏玉琦愣了一下,想了想说那个啊我拿去垫床脚了。
然后夏玉琦就看见了几乎让他眼珠子掉下来的一幕——他那个洁癖严重从来挑三拣四连椅子不干净都不肯坐的宝贝徒弟,居然二话不说地跑到床边把手伸了进去摸索,片刻之后如获至宝地拿着那本脏兮兮皱巴巴的小册子翻了翻,顿时喜上眉梢将它珍而重之地放进怀里,丝毫不介意自己一身雪白已被这一通折腾染成了灰。
夏玉琦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那张祸害脸的确是自家徒弟没错,可是……为什么竟是一身的仆仆风尘一脸的疲惫憔悴?
刚要开口问就被人打断,再一眨眼人已经冲了出去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和一声明显只是敷衍的问候:老头子你不用送了,等爷闲了再回来看你。
夏玉琦被这一连串的打击惊得半天回不了神,第一反应是谁说要送你了?第二反应是你小子一年多没来了鬼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第三反应是他这趟到底是来干嘛的就为了那本从来没用处的笔记?——想到这里他才意识到最严重的问题:混小子你给老子回来把屋子收拾了啊啊啊啊!
☆、八、
昆仑山是集天地灵气的地方,长着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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