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忠愣了一下,敢情公子一直在等这个?
那人下马:“请用这马,杨大人说十万火急!”
“我知道了,多谢!”赵肃也不客气,翻身上马。
丢下一句:“戴伯,你跟我娘说一声,我很快就回来!”说罢驾了一声,策马飞驰而去。
余下戴忠跺脚不已。
长乐一个小小的县城,兵马不过一千,这其中还包括吃空额的,老弱病残的,多年没有摸过刀剑的。
而城下,是数千倭寇,他们不仅有备而来,而且装备齐整,j-i,ng神抖擞。
数不清的箭矢挟着劲风呼啸而来,箭头被涂上了火油点燃,有些落在城墙上,有些s,he中士兵,还有些落入城内,引燃房屋,瞬间熊熊燃烧起来。
对方明显等来了一个天时地利的机会,今夜风向东南,有利攻城。
而己方失了先机,士气大减,有伤的士兵不断地被抬下去,哀嚎声不时入耳。
鲜血混淆着硝烟的味道刺入鼻孔,也熏红了眼睛。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争。
赵肃来到城门上,杨汝辅正马不停蹄地给所有人下令。
他身上的官服黑一块紫一块,烟熏火燎,官帽也不翼而飞,显得很狼狈。
“备上滚烫开水,还有热油,烧好一锅就往城下倒一锅!”
“江百户,你领一千兵马,守住这城门,若有敢退者,立斩不赦!”
“李明,你拿上密函,连夜出城,到福州求援,这里最多只能撑三天!”
众人得令离去,杨汝辅甚至来不及擦一把汗,便听见旁边有人道:“大人,如今人心纷乱,如果让仕宦人家带头离去,只怕百姓更加慌乱,有损士气。”
杨汝辅一怔回头,赵肃正站在那里,衣冠整齐干净,不见丝毫慌乱。
他跌足叹道:“少雍,本官悔不听你言啊!”
赵肃也叹:“在今天之前,我也不能肯定自己的判断,大人身为父母官,考虑的必然更多,请万勿自责。”
杨汝辅摇头苦笑,此番战事,凶多吉少,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赵肃见他脸色灰败,忙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我们能等到援兵,便算大捷,大人,当务之急,是令人心不能乱!”
一干幕僚衙吏都被他打发下去清点粮仓兵器,杨汝辅站在城门上,正满心彷徨无助,这时有个人在旁边安慰打气,总好过自己一个人面临乱局。
他苦笑着揉揉脸,强撑起j-i,ng神,面对同样彷徨的将士,换上一脸厉色:“吩咐下去,全城戒严,派人把守各个出城关卡,任何人未得允许不得擅自离城!”
“是!”
他看着赵肃冷静得几近面无表情的脸,不由叹息一声:“少雍啊,你刚中了解元,本该为你办庆功宴,却没料想碰上这等事,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赵肃笑了笑:“城在,人在,城亡了,这个解元也无甚意义。”
难为这位大人还惦记着这桩事,也不知道今天过后,他们还有没有命在。
火光将彼此的眼珠映成琉璃色泽,城下倭人如狼,城上死伤惨重。
不是不害怕,是害怕也无用。
只有拼死一搏。
如果大明朝有一支海军,那么长乐马尾这一带一定会成为海防要塞。
可惜没有。
所以任人长驱直入,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虽然杨汝辅竭尽全力守城,但他们的优势还是一点点消失。
一夜过去,终于等来天色大亮。
遍观己方,士兵疲惫不堪,东倒西歪睡成一片,值勤守在垛口的,也大都神情萎靡不振。
江百户身上受了三处刀伤一处箭伤,箭伤正中腰腹,已经被抬下去,能够作战的将领也十剩其二,杨汝辅不得不亲自督战,片刻不离前线。
不知不觉,赵肃竟成了跟随左右,帮忙出主意的人。
也许是因为他有功名在身,又也许是他足够冷静,杨汝辅默认了他的存在,其他人就更没有什么意见了。
倭寇的攻势并没有因为天亮而停下来,相反天一亮,他们不再聚集在城门下,反而分散各处,伺机挑防守弱的地方下手,这边虽然居高临下,却实在占不到多少好处。
士兵们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战火,平时训练也松散懒惰,现在都露出恶果了,如果不是杨汝辅还坚守前线,现在只怕已经溃不成军,长乐也早就被倭寇攻下了。
“报——!大人,李头儿身中五箭,怕是不成了!”一名士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江百户被抬下后,已经没有什么人能带兵作战了,有个姓李的捕头主动请缨,杨汝辅见他勇猛过人,便让他暂替江百户的职责。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杨汝辅脸色大变,狠狠咬牙:“狗娘养的倭寇!现在还剩多少兵力?!”
“不到五百了,大人,要不我们逃吧?”那人苦着脸建议,眼珠子已经开始向来处转动。
他不开口还好,这句话一出,周围的人都跟着s_ao动起来,仿佛只等着杨汝辅一声令下,就四散溃逃。
说时迟,那时快,刀光闪过,那士兵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赵肃手里抓着杨汝辅的佩剑,眼睛扫过众人,冷冷道:“动摇军心者死。”
血顺着剑身往下滴落,他却眼也不眨。
众人都被震慑住了,一时作声不得。
谁能料想书生会转眼化身修罗?
杨汝辅回过神来,暗道一声好险,若不是赵肃这一打岔,只怕现在人心已经彻底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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