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间有暖风拂过,漫山冰消雪融,天际五色祥云漫卷,一朵莲花在狐狸颈项边盛开,接着成千上万朵白色莲花开满了祭坛,纯白的花海一路连绵向台下环绕的碧溪,花海之上绚烂到耀眼的金芒渐消,现出一人长身而立的身影来。
雪衣乌发,雅贵无双。
他足踏莲花,轻柔的抱起血泊中的狐狸。洞穿脊骨的狰狞伤口在他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直到怀里的毛团停止抽搐而发出轻微的吐息,青华君才抬起眼望向玄衣龙王,道:“应龙王。”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翩然而落的飞羽,应龙的瞳孔却蓦地收缩了一下,过了一刻才漠然笑道:“青华。”
青华君道:“东海之下无惊无扰,恰可修身养性参天悟道,龙王若是嫌东海逼仄而欲寻他处独善其身也就罢了,为何来此。”
应龙道:“你突然轮回,难道不是已洞悉内情,何必再问。”
青华君道:“苍梧子阵非同一般,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子阵被毁地脉动荡,四方屏障势必受损,届时四凶入世,莫说人间,就连妖族中也势必有场动乱,龙王难道便无一点悲怜之心?”
应龙道:“欲成大事,一些牺牲总是难免的。”
青华淡淡道:“我不知龙王能成何大业,我只知如今已牺牲了百十条性命,将来还不知要再添多少亡魂,就算龙王算无遗策,这些已然死去的性命何其无辜,又要向谁来讨还?”
他语气虽淡,然而冷目如电,周身温和清贵之气俱变作冷厉凌人之势。
应龙甩袖负手,道:“这只得怪他们时运不佳,若非轩辕欺人太甚,本座何至于此。”
青华闻言一叹,然而不待他说话,应龙又道:“涿鹿一战暂且不谈,龙族既已归降,分作四部困于诸海也就罢了,及至共工与颛顼相争,振涛洪水不周山陷,颛顼无法可想,乃令重黎摧毁建木断绝天地,将洪水倾倒至人间。鳐窃息壤以止yín_shuǐ,轩辕竟命祝融将之杀于羽郊,直到三岁洪水不止,才令人吴刀剖腹,化虬为禹。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说到底是他惧我龙族势大,一旦鳐济世功成四海归心,他还如何为六界表率,如何统御八荒?”
说到此处,应龙瞥一眼陆子卿,哂笑道:“白敛请放本座出东海,为的不过是开山导川,却被轩辕记恨,封镇丹朱遗骨时多少神君不能差使,偏派了白敛。涂山氏虽则以九尾之身嫁了禹,为的只是一段私情,轩辕却将她化为玄石置于阵眼,青狐一支也从青丘迁出,世代留在苍梧之野做守阵人。而因禹神力大损,轩辕不得已请你入世,剖心化玉施大造化,后又自愿沉入归墟三百年重育息壤,可见上界对你有半点感念之心?如此步步紧逼,刻薄寡恩,还要教本座甘心俯首才是妄想!”
青华蹙眉道:“我既化自天地,神力乃至身躯自当为三千天地所用,何况济众安民,仁道所在,哪有甚么感念之说。从前轩辕于龙族或许苛待了些,其中斟酌权衡不便妄言,但如今四海安和,龙王还作此想,则未免不合时宜了。”
应龙冷笑道:“你待如何?”
青华君微微摇头,五指轻抬掐出法诀,刻满整个祭坛的神秘线条凹陷处溢满光辉,银色咒文从祭坛上徐徐腾起,旋转着悬在半空中,正是一个巨大的阵法,浅浅的微光从法阵边缘垂下,轻纱似的光幕将整个祭坛笼罩起来。
应龙身后腾起一丈来高的海浪,翻卷的浪头呈半月形将黑衣龙王拱卫在其中,起伏不定的水面忽而探出一只巨大龙头,莹光璀璨的水色长龙猛然潜入海浪中,水花飞溅而出,龙王周围三尺之地的白莲遇水则枯,鳞甲闪动间震耳欲聋的龙啸直贯九霄。
青华君随手拈起一支白莲,道:“请。”
一刹间兵戈交击声大作,狰狞龙头破水而出,澎湃的海浪卷成水柱在空中凝成蜿蜒龙躯,玉色莲瓣在青华君手里颤抖般微微舒张,无形的剑气同巨龙利齿短兵相接,瞬间迸射出雪亮的电光。
黑衣龙王微眯起眼,漠然道:“未入幽都时强凝神体,你拦不住我。”
青华君指间白莲轻点慢抬,始终将水龙拦在身外三尺,闻言微笑道:“龙王这些年折损不少,守住此阵,我一人也尽够了。”
应龙与他对视一阵,冷冷道:“罢了,此番便当看在你曾替本座请命的情分上。下次再见……呵。”
水色长龙怒目圆睁,长啸一声擦过青华君身侧游向碧空,白莲花海在龙尾扫出的劲风下纷纷低俯。四道水柱冲天而起,黑衣龙王立在龙首,手中长枪携风夹雷,银色光阵被撕开一道口子,水龙破阵直上九天,弹指间便不见身影。无数浓黑乌云在空中聚集,遮掩了长龙的行迹,骤然飘落的雨水中唯余一道高亢龙吟回荡不休。
青华君长袖一抖,应龙走前射来的黑色宝玉落在掌心,正是他从陆子卿心口剜出的玄圭。
他在轮回尚未结束前强凝神体,此时神魂不稳,真要同应龙以死相拼,胜负也不过五五分,这时再追已来不及。
心下叹了口气,青华君低头看了片刻,准确的寻到法阵上缺损处,以血为墨补上印痕,玄黑的祭坛在瞬间流转出浅浅微光,光芒闪没后玉面上的银线更加深刻清晰。
阵法已补全,剩下的便是鬼母了,可……
狐狸的身体仍然十分温暖,他却担心陆子卿已撑不了多久。两指捏了捏那对毛茸茸的耳朵,青华君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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