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眼见怀灭顺势堪堪为他师兄开了魂窍,想来前番一掌敲得很是合宜,遂将心下松得一松,便向桌前敛衣与他礼了一回,说道:“不错。我不是你门主,我是神风盟主聂风。怀副门主,不想你我竟在此等情况之下相见,真是造化弄人。近日当真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怀灭听了只在椅上苦笑:“见什么谅。今日三分校场我还与你来论易风之事,唉。不过这般想来,你与门主决裂,也是一场大戏了?我,我彼时也在台下,竟未瞧出半点端倪。”
话至此处,怀灭忽也醒得一醒,摇头道:“我还与少门主说起,说门主对着神风盟很是手下留情。现下再看,怕是两位早有一回深心计较。只是,只是将晚,我见着门主,压,压着聂盟主你,咳咳。究竟是,所为何事?”
师兄正且为他去得身上束缚,闻言默了半晌无言。师弟听罢只往案边随灯晃得一晃,捏得一杆笔碎,落得两团深黑便向卷底染。聂风匆忙更将书上墨迹拂得两拂,说道:“那个,是,是我,我在师兄身体里,觉着有些不妥贴,是以要,要你们盟主看看。”
虽则瞧着师弟面上一点初红易起难消,衬着残灯暗火多有绪乱,大抵全然不是“看看”便可得解之事,但怀灭仍旧抵心抵肺信过一遭,拱手来与师弟礼了,只道:“两位情深义重坦荡至极,想必也该不是,不是那种关系。我怀灭前番失言,还望聂盟主海涵。”
聂风方待挥袖笑过,欲来泯得恩仇,不意师兄两步上前隔案揽他,倾身索得一吻。师弟未曾想见师兄坦荡得这般彻底,只一愣之下为他卷舌且将唇齿舔过一遍,吻罢还不欲松,又搂了半晌,方才转头笼袖更与怀灭说道:“怀灭,如你所见。我与我师弟,确然就是这种关系。”
是灵犀知己,也是一生凭寄。
怀灭隔着三步两步眼见两人凑往灯前交颈缠绵一回。
便在百年关河老处十里楼台深处,只往烛短情长边月满阁之中,才能得此孤云逐风取次飞去,去也不归。怀灭看得魂也没归,遂又踉跄两步,草草收了天罪拱手却道:“门主,如今太晚,我明朝再与两位相叙。”
话毕多是一摇。师弟见了只道:“怀副门主不歇歇再走?”
奈何怀灭闻言走得更快,便也敛衣掠得一掠,一瞥已不见影。师弟瞧着怀灭胡乱抢出门去,唯是叹得一叹,说道:“云师兄,你,你把怀副门主吓着了。”
师兄笼袖桌边抿了半口茶道:“风师弟。你前时不是忧心难来说清么,现下已是说清。”
师弟听了眨眼却道:“怀副门主当真甚不易。此等魂魄相错之事奇诡得甚。要他片刻理得顺遂,只怕有些难为。不过怀灭出门时候,我瞧他行路已是不稳。竟还能与你我为礼告辞。果然豪杰,无怪师兄你平日对他很是倚仗。”
师兄桌边与他添茶道:“他行路不稳,却不是为了此事。”
师弟为他一言堪破,无奈道:“云师兄,我,我知道。”
师兄垂目又道:“我俩关系他早晚便会晓得,不必再瞒。况且,风师弟,你我情意相交生死相许,此番襟怀便是大白于江湖,却有何妨!一人不许,我便堵了一人之口,天下不许,我便堵了天下之口,又有何妨!”
作者有话要说: 抚摸灭叔,幸苦了...
☆、有客天外来
师弟听罢一时无话。两人相对坐了半晌,末了师弟正待言语,却得步天推门进来,唯是敛得一敛。步天未知何事,且得他爹一眼瞟来,嗖嗖只往眉下添雪,遂咳得一声道:“师叔,爹,我已叫人聚得后林山泉之水,刚好温了一池。爹,你和师叔,近日,嗯,这个劳顿,是不是去洗洗尘?”
师兄抿茶说好。师弟拧眉却道:“有劳天儿,我,我就不必了。”
步天得他推拒,也是一愣,念了半日只道:“师叔,你,你和我爹,如今这副模样,师叔你,你还是随着我爹一起去比较好。毕竟,毕竟这个身体,咳,师叔你从旁还能,还能看——。”
话至这处步天咬牙憋了一回,想来也觉此事委实太是荒唐,扭头唯将他爹望得一望,眼见他爹正自宁定垂目,浑然一脸甚不相干,遂无奈道:“爹以为如何?”
师兄扣杯笼袖又道:“好。”
师弟听了灯前忍得一忍,好生念罢两回冰心决,方才拾得衣物,也不顾他师兄,随着步天下得阁去。剩了步惊云从后灭灯阖门,只往暗里寂无人处,更向眉目袖上挂得一点笑。
惜哉不曾着人相看,看这一遭晨冬暮老千载雪消。
如是,三人两前一后转至山脚。
大抵中州乡民切切挂心都在武林恩怨江湖情仇,都不曾奇得一奇,大侠武者终年四处飘零,若然逢得餐风露宿时候,究竟得向哪处沐浴更衣。盖因武林神话甫一降世便得天人眷顾,自能临风避尘清凉无汗,是以便又无法可想,话本其中有言,“快马疾弛十数日,半刻未得停来歇脚”却是何种境况。
恐怕这位半刻未得停来歇脚的江湖少年十数日过,堪堪更把素衣熬成了皂,此后再是脏得一脏,旁人想也并不如何瞧得出来。
奈何步天早慧多心,当年每每座下听书便叫此节绕得愁肠百结,以为若是江湖少年鲜衣怒马,当似自家师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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