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成帝之路(2)-噩梦成真
尹晏披上蓑衣,蹬上马背,箬笠下紧蹙的浓眉一抹怜惜,回首望着那个一夜未眠的女孩,坚定地道:「我一定会带师父回来,妳等着!」
除去幼时误入mí_hún草的那次,昨夜是她在他眼前第一次如此涔涔落下无助的泪,纵使夏侯家来提亲,赠绢一事让她倍感委屈威胁,她都强忍着不让那晶莹恣意滑落。只要他做得到,他只愿这辈子能让她不再哭泣,因为那泪水滴过的不只是她的脸庞,也滴入了他的心里,泛起一阵阵酸楚。
薄雪缓缓飘落未曾间歇,清晨的曙光从黯云间微微透下,霜白的大街静谧宁祥地如一幅水墨画,喀噔的马蹄声,与白马的身影连同那马背上的大男孩一起消失在浓雾里。
身心的疲惫让她再也支撑不住,半掩上门走回屋内,坐在药舖子前厅的榻舖边,便沉重地侧趴在那矮桌几上。迷离着的双眼,依旧斜斜地盯着那门口,这样瞧着、瞧着、瞧着,彷似下一刻就会见着那骑马的身影带着爹爹回来。一颗水珠落在枕着头的襦袖,眼皮也慢慢地垂下。
鲜红色的硃砂染盆,染红那一条条碎布,挂在风里轻轻摇曳,绢丝的鲜红色却不知为何竟越泛越大一片,瀰漫她整个眼前,漫天红布一个柔柔扬起,满身是血的父亲却站在其后看着她,一如往常地给了她温润的微笑。忽然惊觉不对劲儿,让她冷汗淋漓地从恶梦中吓醒,直直地从榻舖上坐起。胸口的扑动让她闷紧到几乎快喘不得气,整个头又昏又胀,连视线都模糊了,剎那间殊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且在何时?
须臾,远远地,远远地,她无法断定是否还在幻梦里,似乎有一阵快疾的马蹄,远远地传来,掺和着高昂的嘶鸣声。女孩努力着,把眼睛撑大了望向那庭院的门口,跌跌撞撞跑了出去,探到庭门外。眼前逐渐清晰的影子,让她再次落下泪来。
那人将马缰缓缓收紧,马蹄的速度慢了下来,终是让她看得仔细,那人的身前有一个趴卧在马背上的灰影。她忍不住沙哑地叫出了声:「爹爹!爹爹!」
白马在她面前停下,那人快速一跃下马,便急道:「快!师父脉象非常虚弱!」一面快速把马牵入庭院中。
止步于门前,尹晏将耗弱无力的容谨从马背上放下,扛到肩上。女孩满脸既忧且惊,在旁协助搀扶入得药舖子前厅,一同缓缓将那长者放于榻舖上。
那长者全身冰冷颤抖、唇紫面苍、双眼半阖、四肢黯青、气息浅快。大男孩立即再予张口切脉,只觉舌淡苔白,脉象沉细,凝眉道:「是寒盛阳衰之证。」语罢,便一件件动手脱除长者身上冰湿的衣物。
女孩将那炭盆挪近,遂拿起炉上热烫的茶壶,斟上一杯热姜茶捧了过来。
「桌几上的是热姜茶,我再去煎一剂人参四逆汤。」女孩放下茶杯,转身入内室,先替长者取了一套乾衣暖袄递给大男孩,便往药柜子抓药。
大男孩回首对着她点了点头后,仔细轻柔地替那长者更衣,才发现他全身及四肢或轻或重的擦痕及冻疮,左腿并有一极大的撕裂,遂凝起了眉道:「此次幸亏师父留下的硃砂布条,一路寻去并没有太多困难。但我是在一处山崖边发现了师父,看那雪地有爬行过的痕迹,许是师父採药时不慎,掉下崖边又自个儿爬上来,但却无力再行。除了身上多处的冻疮和擦痕之外,左腿有处一尺长的撕裂,目前都还是阴证。对了!我记得上回师父药罐子里的玉龙膏还有些许,再烦妳顺道帮我拿过来吧。」
女孩煎下了药,便拿出药柜子里的一盅红褐色瓷瓶,走到榻舖边,揪着愁眉眼。看到那腿上的伤口,摀起了嘴,眼底闪烁的泪水差点儿又滑下:「嗯!拿来了!爹爹……怎地就这幺冒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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