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岳刚一张嘴就被彭彧摆摆手堵了回去,后者没心没肺地伸了个懒腰,捂嘴打了个哈欠:“什么时候了?唔……爱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吧,反正我累了,准备睡了,你也回去吧。”
他慢慢摸到床边,和衣躺了下去。潜岳仍不死心地说:“我们不走吗?他说‘迫不得已’,可是……”
“走到哪里去啊?”彭彧垂着眼皮,嘴角要笑不笑地一翘,“他们又不是人,你逃跑的速度能盖过龙的脚程吗?”
潜岳:“可我们不跑,岂不是坐以待毙?”
彭彧不知听没听懂她说的那个词,拿胳膊撑住头,彻底阖上了眼,一只手搭在身侧一下下扣着膝盖,似乎是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爹告诉过我一句话——虽然我跟他接触得不多,可他说什么我都记着——他说人这一辈子,永远要在知难而进和知难而退之间抉择,有时候你别无他法,只能选择前者,因为后路早就被截断了。”
“既然如此不如从始至终往前看,管他身后有什么,都不是你要考虑的。哪怕往前走只有万二的几率成功,也总比待在原地得强,毕竟你不动,水却在推你,就算爬也不能被它推到深渊里去。”
他缓慢而清晰地说着:“你看我爹,他在我娘那件事上选择了知难而退,从此记了一辈子。后来他哪怕把我扔到济人堂都没放弃我,也算是那什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吧。”
潜岳张嘴想说什么,终是断在了喉咙里。
彭彧又说:“我跟我爹又不大一样,你也看出来了,我这人没什么追求,大概就是那种……唔,懒得逆着水流往前走,又不想被往后推的人,所以偶尔还是得努把力,赚点小钱,养养家什么的——你让我跑,我肯定不干,让我主动把眼睛挖出来给他,那也肯定是不可能的。”
他缓了口气:“至于他们两个怎么处理这件事,我想信他们一把,看看他们是想把我拉上岸,还是把我推到深渊里去。这么多年我还没看错过人,虽然现在我瞎了,还是想信一下自己的直觉。”
“少爷,”潜岳整个人站直了,手里紧紧地扣着那把斩鬼刀,“不管您做什么决定,潜岳都会跟着您。我既然入了彭家商队,那便生是彭家人,死也做彭家鬼,就算我打不过他们,也不会允许他们肆无忌惮地伤害您!”
“瞧你说的,好像我动不动让你们出生入死了似的。”彭彧忍不住嗔了一句,随即笑了起来,“不过还是谢谢——哎,我真的要睡了,你回你房间去吧。”
潜岳点了点头,意识到他看不见,只好又“嗯”了一声。她慢慢退到门口,故意把房门关出些响动,人却没有离开,而是放轻呼吸贴门站着。
彭彧翻了个身,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似乎是睡着了。
潜岳这才狠狠一闭眼,轻手轻脚地攀上房梁。
第30章 乾坤眼(三)
夜已深了,屋外时起时歇的虫鸣仿佛应和着天幕上闪烁的星,也不知那星星是否是谁的眼,趁着夜色窥伺人间。
潜岳安静地趴在房梁上,呼吸声还没有蛐蛐儿摆动触角的声音大。忽然她整个人绷紧了,拇指顶住刀格,屏息凝神向门口望去。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白一灰两道人影停在床前,床上那人依然睡得人事不省,一只手搭在额头,似乎十分放松。
李祎缓缓在床边坐下,视线在彭彧脸上描了一个边,过分苍白的手将贴未贴地覆在他双眼上,修剪圆润的指甲逐渐变得尖细如刀,是龙的爪子。
潜岳将脊背弓成了拉到满月的弦,像一只行将炸毛的猫,抵在刀格上的指甲泛了白,五指几乎要攥进刀柄里去。她不确定斩鬼的刀是否对龙有效,但她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可能杀死底下这两条摸不清修为的龙。
她紧张极了,心跳有如擂鼓,却要继续保持呼吸平稳绵长,不能暴露自己的所在。好在两条龙的注意力都在彭彧身上,一时间也没有觉察到房梁上还蹲着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一击暂时击退两条龙,同时叫醒人事不知的少爷,不知道少爷需要多久才能摆脱迷茫状态夺路而逃,不知道他究竟能跑出去多远。她手里还有一支信号弹,可以招来附近待命的彭家护卫,可区区几个护卫,又能不能挡住两条龙的攻击?
她第一次感觉到人类这种生物是何其渺小,可她没有时间多愁善感,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她狠狠地一咬牙,足尖着力,手里斩鬼刀即将出鞘!
然而就在此时,她的身形忽地一顿,一个声音打破了这黑暗里的剑拔弩张。
“王,”九渊轻轻地开了口,平铺直叙地说,“您现在要他的眼睛也没用,乾坤眼在彻底苏醒之前是无法做镜的。”
李祎呼吸一滞,指甲又倏地缩了回去,同时抽回手:“我若等他复明了再取,又跟‘他们’何异?”
九渊想了想说:“至少您能保全他的x_i,ng命,那些人是不会顾及这些的。”
“是吗。”
九渊凝视着自家龙王冷淡的脸色,仿佛有什么话已滚到舌尖,却犹豫着不敢开口,嘴唇连续开合三次才干巴巴地吐出:“还有……”
“还有什么?”
“如果真的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他艰难地滑动了一下喉结,“潜岳要阻拦您,请您不要伤她,她……是个好姑娘。”
他说完这话,迅速把眼皮垂落下去,好似一只河蚌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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