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套一番,郑淇问起并县的案子。叶思睿正色,“下官正要说起,这案子牵扯甚广,远不止区区一个并县县丞。”他便从头说起,讲到孔泰平的账本的玄妙,卧室的密阁,还有伪装成茶叶的银子。郑淇眉头越皱越紧,李骧喝着茶神情莫测。讲完之后叶思睿说:“账本中州衙两位同知、判官和吏目都曾收到孔泰平的馈赠,下官恳请将他们一并抓捕,看管审问。”
郑淇看向李骧,“知州大人觉得如何?”
李骧放下茶碗微微一笑,“郑大人是副按察使,下官听从大人吩咐。”
郑淇说:“你是知州,他们是你的佐贰官,当然是你说了算。”
叶思睿暗道不好。果然听到李骧说:“叶大人断案如神,本官佩服。只是若说州衙的佐贰官都收受贿赂,未免骇人听闻,叶大人可有证据?”
“孔泰平的账本难道不算证据吗?”叶思睿问。
李骧不急不慢地笑着说:“叶大人,别急嘛,他们只是收了几瓮茶叶而已。”他看叶思睿有辩解的意思,继续说道:“我们谁也不知孔县丞送的到底是茶叶还是银子,只是你碰巧两样都找到了,还有别的证据吗?”
“还有孔泰平的证词。”
李骧若有所思,向郑淇征询意见,“大人,叶大人上报的公文里可写了孔县丞指认州衙佐贰官收受贿赂吗?”
叶思睿抿紧了唇。“没有。”郑淇也问叶思睿:“为何不写?”
答案一目了然。叶思睿根本不知道上交的公文会经过谁,若是把州衙的官员都写上,指不定这公文根本到不了按察使手里。所以才打算押解孔泰平回去后直接面见按察使。现在看来李骧对公文内容也是一清二楚。“下官疏忽了。”
郑淇放过他问李骧:“这么说,你不同意抓他们了?”
“确实觉得不妥,一来,证据毕竟不够充足。”李骧冲叶思睿充满歉意地一笑,“只凭一本账簿或者一面之词就定罪,未免儿戏。二来,”他声音渐渐低沉,“汤大人尸骨未寒,我就将他的佐贰官一网打尽,未免不近人情。”他摇头叹气,演技十足。叶思睿心中冷笑。
郑淇似乎也被他说服,连连点头,又问叶思睿:“你怎么说?”
叶思睿不情不愿地笑道:“李大人所言甚是。”
一锤定音。
叶思睿气冲冲地回到屋里,茶茗头一次见他如此气急败坏,连话都不会说了。翘着二郎腿喝茶的马庐匆匆坐好。夏天舒端一杯茶递给他,“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呗!”
“仇人?”
叶思睿一口气喝完茶,坐到椅上。屋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只是与并县的客房比起来都嫌简陋,更别说他住惯了的和临县的主屋了。“你还记得在东安的时候桃花庄有个案子吗?”
“记得。”夏天舒说。
“新任知州就是东安当时前任县令李骧,我到现在都觉得他和董襄不明不白,毕竟那桃花庄庄主和他还是同乡。”
夏天舒眼中登时起了杀意。茶茗战战兢兢上来续杯,叶思睿又灌了一杯茶。“也是奇了,他怎么就升官升的这么快?他卸任知县才几年?就升到了知州?”
“你升官升的比他还快,你又怎么说?”
第78章 疑是故人(二)
虽说现在不是斗嘴的好时候, 叶思睿还是被他噎住了。“好好好,你说得对。”他语气软和下来。茶茗瞅瞅这个,又看看那个, 最后拿敬佩的眼神注视夏天舒。一句话就能让气头上的叶老爷认栽, 夏先生你可真是个神人!
若是叶思睿读懂了他的表情,只怕会罚他去牢里看犯人。不过叶思睿正满心为汤良工的死发愁, 顾不上他那点小心思。“他已经下葬了,这可如何是好?”连看一眼尸体都不能了, 总不能去掘墓吧?
“仵作应该已经验尸了。”夏天舒提醒他。
“汤良工都死了, 我还信得过他一个仵作?”叶思睿一拳砸在桌上。想想李骧断然拒绝抓捕李王两位同知, 他就犯火。弹劾的折子如石沉大海,或许根本没有上达天听。
茶茗探出去的头又缩了回去。马庐知趣地闭嘴。
“再想想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夏天舒声线沉稳。
还有什么办法?叶思睿左手撑着头,右手指节圆桌上滴滴答答地敲击。 “马庐, 你查案会从那些地方入手?”
马庐突然被问起,有些茫然地答道:“无非是勘验死者尸体,寻找凶器,身上财物是否丢失, 再询问家人有何仇敌纠纷之类的,追查他们当日的行踪,有问题的带回审讯。大人问的是什么?”
汤良工已死, 验尸单未必可信,更不用说凶器了。凶手也早就逃之夭夭,恐怕只能从家人入手了。心下已定,叶思睿说:“谢谢你的提醒。我这就去汤夫人那儿道恼。”
叶思睿换上颜色最素的外袍, 带着茶茗去道恼。汤良工已死,汤夫人仍然住在内衙,但内衙装潢已经大不同了。沿路走去,后院绿油油的萝卜缨已经变成了几丛菊花、梅花。廊上悬挂的斗方也有许多被摘下来了。
看来李骧倒是心急。这对他是件好事。他脚步轻快地走过去通报,被请进屋时才放慢脚步。李骧果然也在屋里。汤夫人戴着面纱坐在椅上,丫鬟在为她锤肩。李骧与叶思睿见礼。“叶大人思虑周全,对夫人十分体贴。”
“汤大人对叶某有提携之恩,乍逢突变,叶某理应前来道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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