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慢慢地垂下眼睛,神情屈辱得像是秦牧川要他跪在地上似的。围观的士兵们意识到,即使在这样一切都已无法挽回的时刻,最高统军的权威仍不容置疑。他们隐藏起不满的神色,悄悄地散开了。
秦牧川要求在营地四周布置埋伏的军令被士兵以近乎作对的情绪机械地执行着。他们穿戴上冰冷而沉重的铁甲,冻裂的双手紧握住铁戈,脚步缓慢地向埋伏点走去。他们被寒风冻得毫无知觉,连虎口皲裂的伤口重新开裂也不晓得。那些高级将领!士兵们怨怼地想,他们只会呆在烧有煤炉的暖和帐篷里享受!当我们嚼马r_ou_嚼得腮帮子都发酸时,他们指不定在帐篷里享用什么珍馐!
慢慢地,营地里的士卒越来越少。他们跟随所属的百夫长,向八个方位散开。长戈拖在身后,在雪地上划出尾痕。缺了挡风的帐篷,寒冷更难以忍受。他们像蛰伏的冬兔趴在雪地间。火把被扑灭了,为的是避免让敌人发现布军的行踪。起初,士兵们还有力气诅咒这些命令,但寒意逐渐让他们陷入沉默。
寒意越来越浓,但风雪异常地变小了。一些士兵已失去了知觉,但他们的同伍还没有发现。那些勉强保持清醒的人眺望着不远处营地的火光。只有很少的士卒留在那里,伪装出巡营的假象。他们带着恐惧去执行最后的军令,惊恐地等待将从黑暗中跃出的敌人。两边的士兵都在等待,一方在等待注定的死亡,另一方却在等待奋力一搏的机会。当最后还醒着的士兵也被睡意捕获时,马蹄声渐渐从黑暗的雪地间出现了,夹杂着狂热的叫喊与呼哨。一道污浊的洪流从夜色间冲进营火的光亮里,暴露出身着皮革软甲的骑手。他们手持弯刀,马鞍上系挂的箭囊拍打着高大马匹的腹部。他们蓄有的虬髯掩盖不住嗜杀的狂热。埋伏在雪原间的士兵从梦中惊醒。随着进攻的号角声响起,他们笨拙地爬起来,积雪顺着盔甲的弧缘滑落。他们努力用僵硬的双手握住短戈,等待第一批箭雨落向营地。
这lún_gōng击对中冶骑兵造成的伤亡微乎其微。他们大多藏在帐后,或用随身携带的圆盾挡住头顶。他们预料到自己会遇见什么,因此有备而来。火把被马蹄和弯刀碰翻,鲸油流淌而下,燃着附近的帐篷。留在营地里的步兵被马刀从头劈开,即使有侥幸脱逃的,也会很快被骑兵追上。营地成了一团火球,迸s,he出的光芒将苍穹映照成了灰白色。
如果不是在暴风雪中被困了三天,朔啸的士兵本可以发挥出他们应有的战力。但现在他们疲惫不堪,四肢沉重,没有力气挥动手中的武器。他们挥向敌人的攻击很轻易便被躲开了,接踵而至的是敌人致命的一刀。沉重的盔甲让士兵们无法灵活地闪避。他们在看清敌人的刀刃前,已经感受到铁器嵌入脖颈的凉意。
在身体和j-i,ng神都已经达到极限的情况下,仍有一些士兵不愿屈服。他们组成三人小队,让其中一人为诱兵,从中冶的大部队中分散出单个骑兵,另外两名士兵潜伏于暗处围攻落单之人。他们用斩马刀切断马腿,在敌人被摔落后,立刻将短剑刺进敌人要害。但一旦敌兵冲速太快,这个方法就不奏效了。
萧坚只穿了贴身软甲,重甲会限制他。在隐机山时,他背着师傅学过双刺和暗器,为的是有朝一日能防身。在战场上,到处都是进攻的机会。营地燃起的大火使他可以隐匿于火光的暗影间。他不时从黑暗中弹出石子,打在敌人的大x,ue上,给其他士兵杀死敌人的机会。他默默地想,他没有杀生,只是在帮别人,因此算不得坏了师傅的规矩。
他从混战的人群间找到了梁少崧。太子在苦力坚持。他的雉翎银盔过于显眼,主将的身份不言自明,因此招来敌人一波又一波的攻击。秦牧川和白陵守在他身旁,保护着他。梁少崧的武术底子扎实,学的都是干净利落的军营招式,至少到现在,他还没有挂彩。不过这一半也是因为两名都尉保护得当。萧坚弹出一枚晶石,打在一个中冶骑兵的眼球上,使他劈向梁少崧后背的弯刀偏了方向。那敌人捂着眼球痛苦地大叫起来,梁少崧转过身,用刀去袭对方的坐骑。马儿跪倒在地,那骑兵从马背上滚落,随后死于乱刀之下。
梁少崧扔掉盔头,露出被污血和汗水打s-hi的脸。他的发髻散乱地垂在一侧。他大口呼吸着,吐出的白气在火光中十分清晰。他身旁的秦牧川替他用胳膊挡住一击,那负伤的手臂登时无力地垂下。他用力挥动另一只手,将偷袭之人从脖颈处劈开。敌人越来越多,他们的包围圈在缩小。他们叫喊起异族的话语,粗野地大笑着。萧坚能听懂,他们在说:“看看这女人似的将军!我们中冶可没有这么窝囊的武士!”
好在秦牧川听不懂,不然怕会被激怒得更厉害,莽然冲上去。萧坚环顾四周,战场上还站立的朔啸士兵已所剩无几。只有梁少崧附近的士兵还在勉强坚持,也许是背靠将领给了他们绝望的勇气。但他们苍白的脸色和急促的喘息说明他们坚持不了太久。萧坚看见白陵在和梁少崧耳语,梁少崧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但白陵没等他同意,便将太子往身后一推,秦牧川和一干士兵们簇拥着梁少崧,向包围圈最薄弱的方向冲去。萧坚从匿身的营帐上跳了下去,在y-in影中疾行,从一个帐篷腾挪到另一个,始终紧随在那群士兵身后。他拔出腰间一直别着的弯刀。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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