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年双手叉腰,也不怕他:“老头,你发什么神经!?”
穿着破洞道袍的长须道士,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他骂:“该死小兔崽子!你是不是将我的梨子都偷吃完了!?”
他痛心疾首地来回踱步,“你这个娃子知道果子有多贵吗!?”
斯年嗤了一声,就是贵他才会给阿守吃啊。
无为道人简直想将这一脸赖皮的小子赶出破庙,可是他的一日三餐都是这小子在张罗。
重活累活也全部推给了他,他也舍不得放弃这个免费劳动力。
只好开口威胁道:“你要是再偷吃一次,你的试炼期就结束了,我绝不会将你收为徒弟!”
斯年“哦”了一声,用脚踢开了碎片,免得以后踩到。
完全没有将无为子的威胁听进耳朵里。
无为子眼珠子一转:“你这一天天的去哪啊?赚点钱回来没有?”
斯年收起不屑的眼神:“没去哪,没钱。”
说完就往角落里的草垛里走,“我睡会儿,你要出去赌钱就出去吧,输光了就没饭吃了。”
无为子冷哼了一声:“这些钱,不就是抓几个小鬼的事,你可莫要小瞧我!”
斯年背对着他不回话,其实毫无睡意,满脑子都是临走前看到的,简守落寞的表情。
就如树上的晚枫,再有风吹,就会飘零下来,最后埋入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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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年走后,又剩下简守一人了,椅子里单薄的身躯显得颇为寂寥。
他叹了口气,自己此生再无可能有所作为,但是他希望这孩子能好好的,能有一技之长可以傍身。
纤长的手指紧了紧薄毯,天晚了,确实有些冷了……
好在小怜没有让简守等多久,只是回来的时候从嗓子里发出的嗯嗯声透着焦虑。
简守听出了其中的愤然和委屈,想是灶屋里的人又为难她了。
“小怜,可是受了欺负?”
“嗯嗯啊……” 挥手。
“那就是饭菜的问题了,是粗米稀饭吗?”
“嗯嗯!” 点头。
小怜是提前去等饭的,不可能只剩下隔夜的冷稀饭。
显然是灶屋里的人看不起这个窝囊少爷,故意要给他难堪。
小怜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他们怎么能这么欺负她家少爷呢?少爷这么好!
“无事,难为你了,扶我进屋吧。”
小怜连忙握住简守的小臂,扶着他往屋里走,少爷身体本来就不好,几次大病也无钱去买药,都是他自己生生熬过来的,就留下了病根。
扶着简守在桌前坐好后,小怜才将两碗稀饭从篮子里拿出来,还有一小叠咸菜,是她厚着脸皮赖来的。
稀饭因为隔夜了,都成坨地黏在一起,看起来特别寒碜。
小怜觉得自己无用,将筷子递到简守的手上,嗯了一下。
自己就想端着另一碗蹲墙角那儿吃。
简守叫住了她:“不是你的错,为何这次就去那吃了。”
他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吃,斯年拿了三个果子来,等饭后我们就吃了它,莫要难受了。”
小怜顿时红了眼眶,再一次觉得她家少爷这么好的人,别人怎么就舍得这么欺负他呢?
她是少爷偏要留下来的丫鬟,一个哑巴哪里有人愿意收留,出去也干不成活,说不定就会活活地饿死。
是少爷心善,当时从姨娘手里拦下了自己,她还记得少爷当时说的话——
“哑子而已,又不是做不得事,若是你们嫌弃就留给我吧。”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像淌过玉石的清流。
“你们不是但是我身上的祸患会成为家丑暴露出去吗?一个哑子又不识字,伺候我正好。”
那时候的她就只会一个劲儿地哭,既是害怕被赶出府,又是感动。
她被留下来了,姨娘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句满是恶意的话,眼里全是忌讳:“你那邪门的眼睛克死了你娘,小心也会害死这个小姑娘!”
小怜跪在地上,去看逆光站立的简守,他的脸色一片苍白。
像是不忍心她再哭,便朝她伸出手来:“莫要哭了,跟着我回院子吧,到时候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
他的手又软又凉,小怜却觉得心安。
她不懂得这样好的少爷,怎么能用邪门和祸患去形容呢?
直到她跟着少爷来到偏院的房间里,他关上了门和窗,然后睁开了双眼……
一黑一红,一只像最浓的墨,一只像最烈的火,都是摄魂勾魄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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