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暄不紧不慢地拨了拨茶叶,把杯子重重地放到桌子上,撩起眼皮看了父子两人一眼:“郭家主要是想要退亲,直说便是。郭公子到底有没有继承人,我谢家也不是不知道,您就是不提,我谢家也早晚都是要提的。”
郭怀瑾的脸色变了变,显然是惊讶谢暄居然查到了自己纳了红袖的事情。
第二十五章
“郭家主和郭公子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温婉的女声,谢莺时一袭白色罗裙头戴白花,手中握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走了进来。
谢暄看到姐姐突然进来,眼中闪过一丝焦急:“阿姐!”
她轻蔑地看了郭家父子一眼,把手中的圣旨轻轻放到桌子上:“莺时乃先皇亲封的郡主,几时轮得到郭公子一介白身来退婚了?”
郭怀瑾虽说有个好家世,奈何郭家主一心想让他继承家业把郭家发扬光大,倒是连个闲职都没有领,的确是一介白身。
俞国一向以家世论高低,律令上却是明明白白写着贵族与平民通婚,平民是不能先提出退婚的。
这条规定在世家之中一向都是个摆设,郭家父子显然没想到她会把这一条律令拿出来说,一时间哑口无言。
谢暄对身边的侍从招了招手,侍从恭恭敬敬地把一块玉佩放到了郭家父子面前。谢暄开口道:“既然事情家姐都已经说清楚了,暄就不重复了。这是当年家母定亲时收的玉佩,完璧归赵,从此两家再无瓜葛。”
明明是两人再无瓜葛,偏偏叫他说成了两家,直接把郭家主接下来要说的场面话都堵死了。
两个人灰溜溜地告辞走出了谢家,郭怀瑾忍不住一口“呸”到了地上:“什么东西,刻板无趣现在连家世也快没有了,还敢嫌弃本公子,看她以后还嫁不嫁得出去!”
“郭公子,”林伯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出来,“我家家主让我跟您说一声,这婚约是我家小姐不要您,您可别在外面瞎说败坏我家小姐的名誉。谢家虽败落了,跟个新晋世家鱼死网破还是可以的。”
谢府内。
郭家父子走后,姐弟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谢莺时眼圈泛了红,嘴唇都在发着抖,却还是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率先打破了沉默:“阿暄,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碗面条怎么样?”
谢暄叫了一声:“阿姐。”
谢莺时的眼泪劈里啪啦地落了下来,她伸手擦了擦,哽咽道:“我没事……真的,我还想多在谢家陪你几年呢……你一个人撑着我嫁出去了也不放心,更何况,郭怀瑾并非良人……这样也好。”
谢莺时自己在房间里坐了一天,再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自己盘了头发,进宫向新帝请命,终身不嫁来继承父亲编纂前朝史的遗愿。
楚霁端坐在小皇帝的一边,接收到小皇帝左右为难的眼神,搁下了手中的笔:“谢姑娘不必说的如此决绝,既然是谢先生的遗志,谢姑娘就去翰林院做个修编吧。虽说我朝并无女子做官的先例,也不妨为姑娘这拳拳孝心开这个先例。”
这是从上个冬天开始京华最后一桩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大事,这一段所有的事情都跟凑热闹扎堆一样挤在一起发生的时间过去后,京城终于短暂地平静下来。
这一年夏天,黄河一带发生了百年不遇的大旱,旱久必蝗,等到秋收的时候,黄河一带几乎颗粒无收。难民们扎堆往关内跑。沿着黄河往下游走,到处都是易子而食的人间炼狱。百姓活不下去了,就揭竿而起拉起了义军,专挑有钱的世家抢,好多中小世家都遭了难。
北边的匈奴一向对中原富饶虎视眈眈,一见大俞遭了难,毫不犹豫地前来趁火打劫,一时间内忧外患,齐齐把国家推向了危亡的边缘。
于人于国,天灾人祸一来就是猝不及防的灭顶之灾。
朝廷忙于应对危局,皇室隐隐针对世家的苗头也就不着痕迹地收敛了起来,世家也装作不知道上面的心思,双方暂时开始齐心协力应对内忧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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