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真人晏璟替师入京,沈秀安与沈家本是同宗,晏璟便也与沈家有来往,多年前沈昭还年幼故不知晓,但是沈大姑娘是知道一些李少怀的,只是李少怀不曾来过京城她没有亲眼见过。
沈氏的厉害,她今日才得见,沈昭再如何聪慧终归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然这个沈大姑娘不一样,年幼丧母,历经波折,所嫁夫家更是东京权贵大族,久处后宅,透析人心。
晌午过后延州上空飘起了雪花,皮制的靴子踩踏松软白雪,“小郡主呢?”
“回司事,刚用完午膳西夏那位主子就带着人离开了营寨,说是晚饭之前就回来,随行的人里还带了一个指路的延州士卒。”
孙常随在她身侧,瞪眼道:“阿郎,她莫不是带着人跑了...”
李少怀摇摇头,“绝无可能,此联姻关乎河西与我朝的关系,如今是李德明求于宋,她看中她的部族,在乎她的族人,是断不会敢的。”
“凡是,还是多留个心眼。”
“这个自然!”李少怀侧眼看到方才搭话的下级官员。
“下官派人跟随了,都虞侯也派了军士以保护的名义监视,她们似乎是去了一处墓地!”
“墓地?”李少怀皱起眉,嘴里嘀咕着,“延州...延州!”亮眼道:“李继迁的原配正妻罔氏便是客死于此!”
李少怀记得,“李德明记在了野利氏名下后,便没有迎回生母的尸骨。”
“备马!”李少怀朝寨口走去。
顺着雪地里快要被新雪掩埋的脚印,李少怀盯着风雪骑行在路上,身后跟随着几个侍从。
孙常问道:“您是怕她见了亡母的孤坟后产生对宋的抵触么?”
“官家选的联姻宗室子弟那日我见了,是个和三驸马一样的人。”
“三驸马!”孙常想了想,“面如冠玉的公子?”
“是身体!”
“也是个孱弱的病秧子么?”孙常大惊。
“比三驸马要不如太多了,我见了一眼...”李少怀紧握着缰绳,抽挞马鞭加快速度,“若她因此生了恨宋之心,对她来说,便是一把杀她的利剑!”
孙常不太明白这句话真正的意思,但是他知道,身处东京,身在宋廷,有恨宋,抵宋,反宋之心,焉能久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河西也是天子之地,李德明也是天子之臣,断不会为了妹妹而反宋的,您是怕她自己会过不去自己...”
穿过沟谷席卷而来的狂风肆虐着山林,一颗被白雪压弯的松木枝被这风折断,积雪融化顺流,刚到半空就被冻成了尖尖的冰柱,庭院屋顶檐边的积冰被一阵风卷落,落到了下面的大缸之中与缸面的结冰相碰,冰块碎裂,破碎的冰便没入了水中。
从树叶上滑落的冰块嵌入松软的积雪内,风一吹,被卷雪覆盖住,五更天,主卧的内房便有惊声传来。
“寅正四刻!”钟鼓楼内敲响了鼓声,广场四角持笏板的绿衣官员奏报时辰,奏报依次传递到宫门处。
“亮鼓!”
大内城墙各角击鼓。
“开城门!”
鼓声传遍东京城,城内所有城门应声开启。
五更天时,夜光隐退,署色降临,冬日的夜色褪去的晚,五更天时东海天边才有一线白,而中原之地还是一片黑暗。
但今日的黑白交替似乎白要占据优势。
“姑娘可是又做噩梦了?”
“几时了?”赵宛如撑起身子,看着白亮的窗户。
“才寅时呢,快卯时了,离大臣们上朝还有半个时辰。”
赵宛如泛着眸子从榻上起身,宫女见此便朝房外招手示意。
被握至温热的玉梳一遍一遍的顺梳着如墨的青丝,镜台前静静躺着一封书信,她望着信上所的归心二字,“郊外的驿馆可有书信了?”
小柔挽着头发的手僵住,“姑娘,前几日才收到的信...”
于是她不再说话,将担忧与思念埋藏进了心里。
外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寒风席卷而来,将房中圆桌上的茶杯打翻在地,白色的瓷杯碰撞了几圈竟也没有碎,宫女旋即拾起收好。
寒风吹的人睁不开眼,廊道上的灯笼都灭了好几盏,褐色的眸子中印着白雪皑皑,颤了颤,“东窗发白,道是初雪来。”
刚跨出房门,云烟抱来一件狐裘追赶替她披上,“姑娘,降雪了,外面天冷。”
“云烟总是细心的。”跨下清了雪的石阶,朱色的绒靴踩在雪地,只觉得脚下原本的松软顷刻变得紧凑。
“此深冬之寒入骨,姑娘还是要多多保重自个儿的身子。”云烟将用兽毛包裹的汤婆子抱给她,又撑起了伞,几瓣雪花飘落在墨画的油纸伞上。
“不用担心我,我还不至于孱弱到连今年的初雪都不能赏了。”
听懂了她的意思,云烟只好将伞收回。
雪花飘落至屋顶,树梢,以及,她如玉般白的手心,冰冷的雪花在落入温暖的掌心时瞬间化开,风一吹便连融雪也消失不见了,“东京的雪年年都有。”
小柔搭在秋画的肩膀上,呆呆的望着,“哎,咱们姑娘定是又想姑爷了,再这样下去,都要变成望夫石了!”
“可不知,延州下雪了没有。”
小柔赶忙大声道:“下了下了,各州朝报,就数东京城的雪下的最晚了,延州早在几日前就下了一场大雪!”
朝廷专门下达各州的文令,而民间的小报多是传递各州消息,趣事,而且传递速度也十分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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