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黑伸手去接,小施术法让雪落在掌心上,因为没有体温,雪与他皮肤接触完全不会融化。
术法消失,雪从他掌心穿透而过,就和灯光一样。
黑黑有点落寞的勾起唇角,一转身,看到巷口卖糖葫芦的张大爷准备收摊,他挑在身后的半圆木架子上还剩了大半的糖葫芦没卖出去。
张大爷冬天卖糖葫芦,夏天卖酸梅汤,骑着一辆破单车街头巷尾叫卖,当年还是孩子的黑黑总避着他,因为张大爷人好,晓得祁野不容易,一见他总要塞给他糖葫芦,祁野给他钱他偏不收,一来二去,祁野也是不肯白拿人恩惠的薄脸皮,索性躲着张大爷了。
后来祁野听说,张大爷在他十七岁那年遇车祸死了,也是这样一个雪夜,路滑,司机喝了酒,张大爷耳朵不灵腿脚也不好,撞上了,送医院没抢救过来。
黑黑皱了皱眉,低头,躬身抓起一把细雪捏成球,嘴上念念有词,片刻,他走到张大爷身侧,将小雪球扔进大爷放零钱的布袋里,转身离去的瞬间顺走了一串糖葫芦。
张大爷今天生意不好,没挣几个钱就变了天,他骑着自己的小破车往回走,手脚冻住很不灵便,方才经过猫儿巷时好似看到一个虚影一晃而过,渗人的寒风骤起,他打了个激灵,回头望向空荡荡的巷子,除了落雪和路灯光,什么都没有。
张大爷起了一身j-i皮疙瘩,看了看自己的糖葫芦串儿,似乎……少了一串?他摇头,说服自己疑心生鬼,哼着小曲儿壮胆继续往前走。
眼见就要走出巷子,他挂在车头装零钱的布袋儿突然一松,钢镚儿叮铃咚隆落到雪地里,大爷心里骂了声娘,也只得将自行车靠边,蹲在雪地里一个个捡钢镚。
夜里冷,他的糖葫芦落满了雪。
就在他心里满是怨气自认倒霉的当儿,一辆拉水泥的大货车从前方疾驰而过,司机喝了酒,在雪夜狭窄的道路上极速狂飙,若是大爷方才没停下,他连人带车早被卡车碾成r_ou_泥铁泥,成为胎下魂了。
张大爷仔仔细细的在雪地里摸了半天,终于将十六枚硬币凑齐,他再看向自己的糖葫芦串儿,心中叨念,确实少了一串,诡异得很。
眼见雪越下越大了,张大爷忙蹬车急急忙忙回家。
……
这会儿,黑黑手拿顺来的糖葫芦,懒得绕路往正门走,直接从花圃穿墙而过进到屋中。
喝了药的祁野已经醒了过来,他刚吃完一碗粥,正在厨房洗碗,水声哗啦啦的,祁野抬眼看了看从屋外飘进来的黑黑,非但没被吓到,反而松了口气。
紧接着,视线停留在黑黑手上的糖葫芦上。
黑黑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关注点,将糖葫芦凑到他嘴边:“张大爷给的。”
祁野怔了怔,在衣服上把手擦干才接过糖葫芦:“张大爷也看得见你?”
黑黑:“看不见,我顺的。”
“……”
黑黑靠近,探出手摸了摸祁野的额头,果然没这么烫了,祁野眼皮跳了跳,一股清寒潮s-hi之气扑面而来:“外边下雪了?”
“对,现在雪小,后半夜会变大,一时半会停不了。”
黑黑隐约记得,当年听到张大爷噩耗的那个早晨,大雪连下了三天。
“药你喝了?”
祁野点头,手拿糖葫芦有点无所适从:“你……今晚多谢你。”
黑黑笑,可惜面上戴着小丑面具,他的笑传达不了:“跟自己客气什么。”
祁野狐疑:“自己?”
黑黑忙找补:“自己人。”
说着,祁黑黑晃了晃自己的手腕,那条红线也随着他的动作扯了扯祁野的中指。
至此,祁野终于笑了,竖起中指对黑黑道:“你,也太不见外了。”
对这没羞没臊不要脸的老凶,祁野毫无知觉的放下了隐忍自持的面具,竟然镇定自若的开起了玩笑,黑黑对他的反应倒是一愣,继而心满意足得有点飘。
自己小时候骂起人来,可真他妈……有点可爱。
洗好了碗和锅,祁野又被黑□□着喝了退烧冲剂,药苦,他最怕苦,好在手中有一串糖葫芦。
因屋中开了暖气,糖葫芦上的糖衣有些软了,祁野咬了一口,甜滋滋黏糊糊的。
“你能吃不?”祁野将剩下几个糖葫芦举到黑黑面前,淡声发问。
黑黑看了他一眼:“显然不能。”
“那可惜了,张大爷的糖葫芦可是最好吃的。”
黑黑笑,脱口而出:“我知道,我从小吃到大。”
祁野怔了怔,突然感觉自己开启了什么禁忌,沉默一瞬又忍不住发问:“你以前也住这附近?”
黑黑点头,语气清淡得就似说别人的事:“住了十八年,后来搬走了。”
祁野沉默着抿了抿唇,也淡淡一笑:“这么说,可能我们还见过面呢。”
“不一定,我像你这般大时,你还没出生呢。”这句话黑黑说得没毛病,他还活着那会儿,哪里有祁野?准确的说,是没有眼前这位祁野。
祁野对他这夸张的形容全不信,顺他的调侃问:“老哥芳龄?”
黑黑撇了撇嘴:“鬼哪有年龄?”
这会儿,祁野才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正在和一只鬼聊天呢,真是被这串糖葫芦甜蒙头了。
“黑黑。”对方让他这么叫,他便顺着。
“嗯?”
“你,是怎么过世的?”
黑黑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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