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供我吃穿,送我读书,给我用上等的衣料。他问我想学什么本事,我说我想学功夫,我要变得很强,强到能保护身边的人。
他送我去武馆,又请来最好的师傅教我拳脚和药理。十四岁那年,我开始以护卫的身份光明正大地随王爷出入王府。也是在那一年,元子攸出生了。
他的出生也预示着另一个人的死亡。彭城王妃在生下他之后不久便撒手人寰,我的弟弟尚未睁眼就失去了母亲。
血缘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这个小小的生命是唯一可以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与怀着愧疚和对母亲的思念补偿我的彭城王,以及他早已成人的两个哥哥不同,这个孩子与我素不相识,如同白纸一般降临到这个世上,但我知道他身上流着和我相同的血。他和我一样没了母亲,且分享着同一个不完全属于自己的父亲。但我们彼此之间是唯一的,我会爱他,保护他,看着他长大成人。
我从王爷的贴身护卫变成了服侍小王爷的专属家仆,哄他开心,教他识字,伺候他的起居。即便是府上请来奶妈也没有我陪在他身边的时间长。
元子攸三岁那年,彭城王遭j,i,an人陷害背上谋逆之罪,被元恪一杯毒酒赐死。圣旨来得突然,甚至连交代后事的时间都不给他,传旨的宫人立成一排面无表情地等着他咽气。
血不断地从他口鼻中流出,一张脸变得狰狞可怖。
突然,他向我伸出手来。我跪在他身旁,俯身将耳朵凑到他嘴边。
“朔儿……”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唤我。
“子攸还小,什么都不懂……”他气若游丝,却又字字泣血,“我没本事……你替我护他周全!”
小王爷被仆人领到堂前,却害怕地躲在帘子后面不肯靠近。我起身去将他牵了过来,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抗拒和慌张。他还那么小,小到不知道悲伤。
“子攸……子攸啊……”王爷猛地握住我的手,两只流着血水的眼睛不知道在看谁,“替我报仇……”枯燥的大手抬到空中,颤抖着想要抓住点什么,“他们害我,他们想要皇位!高肇……还有……”
王爷泣血而死,死不瞑目。一代忠良惨遭冤杀,王府上下无不垂泪哀嚎,就连市井之人也为之流涕。
从那以后元子攸性情大变。一个三岁的孩童,不吵不闹乖顺异常,逗他他不笑,摔痛了也不哭。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却逐渐变得残暴易怒,动辄打骂随从,甚至杀人。他似乎对鲜艳的东西有着超乎寻常的偏执,尤其是人身上流出的鲜血。
他被所有人忌惮着一天天长大,我看着他伤天害人,也伤害自己,却无法厌恶或者阻止他。我空有一身本事,到头来却保护不了我在乎的人。
元子攸二十岁那年朝廷动荡,刚登基的小皇帝被太后毒死,秀容少主尔朱荣借机起兵攻占洛阳,遣人恭请长乐王入朝为帝。他欣然应允。
在洛阳城外,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个男人,一身银甲,英姿挺拔,目含气吞山河之势,却又j-i,ng美地不似武人。这样一个耀眼夺目如同旗帜一般的男人,自然是瞧不起手无实权的皇族子弟的,更何况他还是杀害元子攸两个哥哥的仇人的儿子。然而元子攸却对他产生了超乎寻常的兴趣和依赖。
我知道他向来偏好艳丽尊贵而强大的东西,但没想到他对男人的执念会与日俱增,深到不能自已的地步。他讨好他,激怒他,赞美他,诅咒他,自尊心叫他不能容忍一丝一毫的怠慢和轻视,却又控制不住地想尽办法靠近他。这份迷恋和偏执使男人更加轻薄与他,视他为异类,同时也换来了他最大限度的容忍与放任。即便被惹恼到极点,对方也未曾对他起过杀心。
在新帝登基的第一年里,尔朱荣忙于扫除六镇余孽,无暇顾及洛阳。元子攸安心整顿吏治,倒也取得了不小的成果与民望。然而在北方动乱趋于平静,秀荣军班师回朝之后,两者的矛盾迅速激化,不久便一触即发。尔朱荣立下赫赫战功,重塑北魏江山,早已是权倾朝野一手遮天,篡位对他而言就等同于囊中取物。而元子攸是受不得屈辱之人,宁死也不会允许元家的江山断送在自己手上,也决无可能真的成为尔朱荣的玩物。身份,是他唯一的骄傲。
530年,我纠集元徽,杨侃等朝中心腹设计诱杀尔朱荣,并发布诏书历数其谋反大不敬等罪,数罪并罚,依法当诛。元子攸默许了尔朱荣的死亡,自始至终未出言干涉,只在几天之后问了一句他葬在何处。
尔朱荣死后,除了高欢和宇文泰,秀荣军大小将领几乎全部归入尔朱兆麾下,个别欲伺机谋反另立山头者也立即被消灭殆尽。尔朱兆入朝面君,俯首称臣,又因护驾有功拜柱国大将军,俨然第二个尔朱荣。而元子攸给予他十二分的信任,将南北关中战事尽数交由他打理,一心整顿朝纲治理民生。一切都看似正在走上正轨,只有我知道,他已是强弩之末。
这年冬天的一个夜里,元子攸失踪了。没人看到他是何时出的寝宫,又去了哪里。宫人分成几拨宫里宫外寻了几个时辰都一无所获,直到天色微明时有人来报,在城南榆山脚下见到了皇帝的踪影。
榆山脚下,是埋葬尔朱荣尸首的地方。
逆臣死后不得下葬,我暗地里将他的尸首运到此处草草掩埋。此事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随人赶至榆山,远远的只见元子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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