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自向前走了一会儿,忽有所感般,伸开五指对上朗朗天光,轻声一叹,不知是在向身后的小师弟解释,还是告诫自己:“这许久,我于浑浑噩噩中做了一梦,情景记得不大清明,却记得云濯因我妄自沉颓而不置信的心伤……”
顿了顿,又道:“想来,他将我撇得干净,也是因为不愿看到我今日如此……所以沉耽旧事这样一番,于我于他,都已经够了。”
言语字字,皆落地有声,云濯还未从数日前的悔恨中缓过神,此刻闻言,竟又泪s-hi眼眶。
他知道。
原来自己的苦心,他都知道。
尽管这苦心自以为是到了极点,尽管这苦心早违了昔日誓言,尽管这苦心害他白白割血养蛊,白白濒死一遭……
可他依然知道,不能再让自己看到那样一个颓然的人。
只因他知道,若自己还活着,定更为不愿如此。
自少时而来的默契与知根知底不必言说,可那个背影何其倔强,又何其令人心疼。
逝者已逝,而生者未歇,纵身心千疮百孔,以他之孤傲,他之偏执,亦不愿颓然而白白独活于世啊。
云濯深吸一口气,在虚妄梦境之中,哽咽着跟上那个人的步子。
日光稀稀疏疏洒在青石街上,司徒凛双手紧了紧玄色衣衫,那是离彻昔日所着之颜色,也是自己独上云崖所着之色。披于一袭紫衣之上,似是在提醒着锥心蚀骨的过往,也在昭示着从今而后的责任。
“此后所愿,愿以此残躯,代故人全未全之事,清天山之冤,平南诏之祸,护九淼一方平安。”
迈步渐行渐远,终一语作结,回荡天地。微风撩起那人衣袂,晨光斜斜倾泻而下,只影虽孤独,却不再冷清。
一年后,凌溯归隐云游,司徒凛在几位长老扶植之下继任九淼一门之主。虽选成之日,因其昔日不羁往事,致使九淼部分弟子心生不满,颇有疑色,但当其在众人面前拿出一册自己所研写之南诏形势图时,众人皆寂然。
——那图册之上,陈旧血渍隐约可见,想来在残雪之毒折磨的一年之中,这位次徒所著的一字一行,皆是殚j-i,ng竭虑,呕心沥血。
为承首徒之愿,为报天狼君之仇,此人竟能疯魔如斯,痴狂至此,全派上下或惊或惧,却也再无人敢有异议。
数日后,新任掌门按例宴请各派宾客,傍晚时分人皆散去,凌薰和司徒凛在昔日长老别院内闲谈。
那院子原是司徒哲所居,此时已被新布了桌椅装饰,廊前修竹环绕,微风静谧,一块木牌上书“闲幽斋”,高挂于檐下。
“师兄。”
凌薰自斟一杯茶,寒暄客套已尽,犹豫着试探道:“先且提好,你本说过在你面前不得提云公子,也不得提离师兄……但今日继任掌门,外加乔迁居所,也算是美事成双,可否容我破个例啊?”
“可以。”
落日余晖将尽,司徒凛靠在窗前点点头,容颜清减fēng_liú轻狂,神色比之先前更多三分稳重,而露出的左臂伤疤狰狞,终因也岁月消磨,不复血光淋漓。
“唉,那我可说了。”
凌薰轻拍拍他的肩:“这一年,你内要应对残雪之毒,外要力排众人之议,更要著南诏形势之册。如今终至此处,已实属不易,就没再想想别的事?”
司徒凛面未改色:“什么是别的事。”
凌薰正色道:“一年前,云公子身死南疆,虽已无可挽回,但师兄却在那崖下几度濒死之时,因祸得福,习得鬼道炎离诀。当时心痛未曾顾及,难道如今亦没想过,借此去寻云公子或尚在人间的一魂半魄?”
言语入耳,司徒凛没马上作声,寂静须臾之后,终摇了摇头:“不敢想,不能想。”
凌薰半知半解地望向他。
司徒凛闻言,眸中神色淡淡,却是答非所问:“三日前,我体内血毒震荡不休,想来是残雪蛊被卖作了他人。我命人查得个中一二,发现此或亦是我们剿灭炎毒殿的绝好机遇……”
凌薰愈发不解:“炎毒殿固然罪无可赦,可是这和……”
司徒凛抬手止住自家师弟的言语,沉吟之际字字顿顿:“你可知云濯当年为何失去妖骨?”
凌薰叹道:“为救下云来城中,被南诏毒蛊所害的百姓及志士仁人。”
司徒凛又问:“那你觉师兄若活着,若此刻他当上魔尊,最希望看到什么?”
凌薰闭上眼,似有所感:“九淼弟子安然无虞,蜀中一方百姓平安。”
司徒凛再问:“那试问,若炎毒殿不灭,南诏再借蛊毒起祸事。而苗疆蜀地距之最近,届时又会有多少个云来城……”
闻言,凌薰一时哽住,须臾之后深吸一口气,不知作何言语。
“身上这两条故人的命,不是让我自沉伤悲,冷清寻觅的。虽然我也算不得高风亮节心系苍生,但他们死前没做完的事,没守住的人,我终得代而为之,方才算不负。”
司徒凛攥着扇骨的右手指节泛白:“何况云濯于我,但起一念,便是锥心蚀骨。若真去寻他,只怕又要沉耽往事而万劫不复。若因此事失此机,九淼将来如何,南诏会不会翻风浪,谁又能说得清……”
气息一顿,他摇摇头,语声隐隐颤抖:“许是我懦弱,但箭在弦上,大事当前,容不得半点怠慢……实是不敢想,亦不能想。”
“师兄啊……”
字字入耳,凌薰欲言又止,想起那人不容众人再提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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