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微微蹙了蹙眉,觉得皇上这么沉不住气,似乎有些有失帝王的威仪,可是现在殿上气氛十分压抑,也不是适合劝诫的时候,他只得在班中站定,寻思着一会儿如何质问燕王,追究他冒犯君王之罪。
燕王来了,大踏步地来了。
燕王穿着皮弁服,身上一件不着任何纹饰的大红绛纱袍,蔽膝与袍服颜色相同,悬玉钩一对,头戴九缝朝冠,朱缨紧束颌下,两条朱穗随着他的步伐微微颤动着,满朝文武齐刷刷看去,燕王目不斜视,龙行虎步,昂然直趋金殿之上,到了陛阶之下,向上边端坐的建文帝兜头一揖,沉声道:“臣朱棣,见过皇上”
“轰”地一声,满殿哗啦,谁也没有想到,燕王昨日在孝陵祭祖,说些冒犯君上的话也就罢了,好歹还可以说是伤心忘形,今日在朝堂之上,当着满朝文武,他竟然敢立而不跪,不行人臣之礼。
本来压着火气想等燕王下跪见驾的时候才拍案斥他欺君的朱允炆愣住了,面对朱棣如此傲慢无礼的行为,他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不禁求援地看向自己的师傅。黄子澄也被朱棣的举动气得不轻,可他还没反应过来,监察百官风纪的御史曾凤韶已站了出来,厉声叱道:“燕王登殿不拜,目无君上,可知这是大不敬之罪么”
燕王昨天在孝陵闹那么大举动,为的就是今天百官齐至,闯一场更大的风波出来,哪里怕他指责,朱棣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问道:“你是哪个”
“监察御史曾凤韶”
曾凤韶正颜厉色地道:“臣今日是殿上风纪监察御吏,殿下登殿不拜,目无君上,臣职在纠劾,岂容殿下如此无礼”
朱棣仰天打个哈哈,斥道:“本王与皇上有家事要说,你休得与本王聒噪,退下一旁”
曾凤韶厉声道:“这是金殿,何来家事可谈”
朱棣怒目一瞪,厉声道:“皇帝家事,便是国事”
曾凤韶微微一窒,还未想出措辞,朱棣已转身,向朱允炆朗声道:“臣非是不知人臣之礼,臣见驾不拜,实因胸中郁郁,满是不平之气,拜不下去。”
朱允炆嘴唇翕动,嗫嚅着正不知该不该接朱棣的话碴儿,朱棣已直言不讳,向他问道:“臣此番进京,是要当面问陛下,陛下是要将诸位叔父斩尽杀绝方才安心么”
这一句话一出口,大殿上的喧哗声刷地一下不见了,静得仿佛掉下一根针来都能听得清楚,朱棣双臂一张,凛然说道:“臣朱棣,现在就在这里,如果皇上想要臣死,只须一道口谕,臣立即撞死在这蟠龙柱上”
朱允炆傻了,他是想耍流氓,却又不肯让人说他是流氓的,被朱棣这样当面撕破脸皮,一时间脸皮胀得发赤,赤中透紫,更加地说不出话来了。他可是从小就做皇太孙,谁敢对他这么说话,这口才要是不经锻炼,可是绝对不可能俐落的,这副情形落在文武百官眼中,分明就是皇帝理屈词穷。
眼见朱棣赤裸裸地逼问圣上,黄子澄怒不可遏,他气极败坏地跳出来道:“燕王大胆,你见驾不拜,指斥君上,简直是大逆不道。我建文皇帝王友爱孝悌,天下皆知,殿下如此胡言,该当何罪”
朱棣也豁出去了,既然采纳了道衍的计策,他便绝不犹疑,当下一声狂笑,指着他说道:“黄子澄,若说有罪,你第一个有罪你身为帝师,都教了皇上些甚么你蛊惑皇上离间皇亲,陷害亲王,败坏朝纲,若先帝朝时,似你这等j佞之徒,早已全家抄斩,还容得你在这里摆出一副道貌岸然满腹龌龊的嘴脸”
黄子澄被他气得嘴都歪了,哆嗦道:“你你你太嚣张了太嚣张了你眼里还有皇上么”
方孝孺出班,冷静地道:“殿下,皇上至仁至孝,闻听燕王殿下自北平来,忙使安王率众皇族亲迎,礼遇隆重,乃是把殿下视若至亲,殿下以此荒谬之语,妄加于皇上,这难道不是欺君的大罪么”
朱棣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又是哪只阿猫阿狗怎么本王几年未曾还朝,位列上卿者大多换了模样。”
方孝孺微微一笑,说道:“臣翰林侍讲方孝孺,原为一京外小吏,承蒙百官举荐皇上青睐,得以入朝侍驾,殿下这番离间挑拨之语,却是大可不必了。”
朱棣暗暗吃惊:“这倒是个厉害角色。”他马上岔开话题,说道:“你说本王以荒谬之语妄加于皇上那本王倒要问问,周王何罪齐王何罪代王何罪,为何三王俱被削爵,囚禁的囚禁流放的流放”
景清出班喝道:“三王心怀不轨,意图谋反,证据确凿,皇上乃天下共主,自然不能因公废私,大义灭亲,有什么不对朝廷对此早有公论,燕王法身为臣子,质疑陛下,就是大逆不道”
朱棣勃然大怒,指着他道:“你个鸟人既然说三王谋反,证据确凿,那么证据何在可曾从三位藩王府中搜得玉玺龙袍兵甲器仗,可有任何实物为证就凭周王次子的一句话就凭御使言官的一言弹劾”
削藩确实削得草率了点,证据根本不堪一提,没人敢当面提出时,大家还好打马虎眼,现在燕王朱棣吃了熊心豹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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