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那时如果你想让杨春光兴奋,你只管说南京的好话就够了。你赞美杨春光一人还不如赞美南京。杨春光临上飞机,对姐姐牛红梅说除非我从飞机上摔下来,否则我要离婚,你好好考虑考虑都什么时候了,牛红梅还为杨春光送行。
之后,杨春光和牛红梅书信往来频繁,信的主要内容是讨论离婚。每一次来信,牛红梅都拿给我看,一方面坚决要离,一方面坚决不离。牛红梅说她将采取持久战,把杨春光拖垮。这也是那个时期中国的大多数女公民选择的办法。
快放寒假的时候,牛红梅跟厂里请了半个月的假,她准备到南京去找王祖泉,她不相信天底下还有别的女人比她长得漂亮。为了这次远行,她用积赞下来的工资买了两套时髦的冬装,买了上好的润肤露、洗发精以及化妆品。姐姐带上这些上好的东西,坐上列车朝着南京挺进。她一面往她的脸上、手上涂润肤露,一边漫无边际地遐想,她的脑海里回荡着曾经家喻户晓的一句口号: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现在牛红梅是打进南京去,不想闹离婚。
杨春光想不到牛红梅会不远千里来到南京,他花了几天时间,带着牛红梅游了南京的名胜古迹。他们把游览的最后一站放在南京长江大桥。站在南京长江大桥的桥头,看着滚滚东逝的长江水,牛红梅用手拍打着水泥栏杆说,除了这座大桥,我并不觉得南京有什么好。杨春光说该看的地方你已经看了,该玩的地方你也玩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南宁牛红梅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仿佛突然记起了此行的目的。她说我要见见王祖泉。
杨春光找出各种理由,不让牛红梅与王祖泉相见。性急之中,牛红梅想到了杨春光的导师。五十出头的先秦两汉文学硕士生导师田仕良丧偶多年,他把他的一腔热血放在诗经的研究上。据杨春光介绍,他有许许多多的怪癖,痛恨女人是他的怪中之怪,一般情况下,他不招女生。他的这种怪癖也体现在饮食上,凡是雌鸡他绝对不吃,凡是女人做广告的饮料,他坚决不喝。至于他何以把女人痛恨到如此地步,没有人能够弄清楚。
牛红梅背着杨春光敲开了田教授的门,敲门之前她颇犹豫了一阵。但是若为爱情故,还得壮着胆子把门敲。她想能够管住杨春光的,只有他的导师田仕良。田仕良拉开门时,把自己的身体塞在门缝里。他的眼皮迅速往上跳跃,目光炯炯有神。他没有赶走牛红梅,这说明牛红梅的某些地方吸引了他。
牛红梅像见到亲生父亲一样扑到田教授的怀里,她的嘴巴发出哭声,眼睛流出眼泪。
她的哭声穿行于发黄的先秦两汉的文学书籍之间。田教授用手不停地抹牛红梅的头发,两只老鼠眼似的眼睛望着合上的门板,生怕有什么人突然撞入。他像党的组织突然接纳了失散多年的党员,但心里却在担心这个党员叛没叛变,会不会带来什么危险。他说孩子,别哭了。你怎么愈哭愈大声你这么一哭,邻居听见了还以为是我整哭了你。我们还是到校园里走一走吧。
牛红梅跟着田教授走在南京大学校园的小径上,他们走过之处落叶纷纷破碎。田教授一言不发,他伸出他的右手,保护牛红梅正在发抖的肩膀。牛红梅依然是小声地哭,但是没有刚才哭得厉害,好像暴雨过后的细雨。牛红梅一边哭一边倾诉,她说我只想见一见王祖泉,我没有别的愿望,我只想见一见王祖泉。如果她长得比我漂亮,我就会同意离婚;如果她没有我长得漂亮,我凭什么要同意离婚离婚总得有一个理由。田教授说此话当真牛红梅说当真。田教授说我去把他们叫来。
田教授横穿阴暗的树丛,晃到路灯之下,他朝着研究生楼跑去。他跑步的姿态十分特别,两只手握拳抬到脸部,好像是要跟谁拳击。尽管他的头发已经秃顶,尽管他学富五车吃透先秦两汉,但他跑的步伐还是普通人的步伐。他竟然为这么一件事情着急,牛红梅的心里有一丝感动。
田教授坐在一张塞满枕头的藤椅上,他的对面坐着杨春光、牛红梅和王祖泉。大家都沉默着,只有杨春光和王祖泉不时用他们中国人的嘴巴,说几句并不流畅的英语。牛红梅要求田教授给她和王祖泉作出权威性的评判,她们谁更漂亮田教授感到无从下手,他看着他们,嘴里不停地吐出烟雾。他说你们两个都给我站起来。牛红梅和王祖泉同时站起来。田教授说你们以我的藤椅为圆心,围着我的藤椅走一圈。牛红梅和王祖泉围着藤椅走。田教授的头跟随她们的步伐转动,转了一个半圆之后,田教授的脖子扭得像麻花。田教授把脖子和脸回到正常的位置,接着看她们走。走了一圈,她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坐位上。
田教授说现在,我向你们两位提出一个问题,看谁能够回答并且回答得好。请问离骚的作者是谁牛红梅摇摇头,王祖泉也摇头。田教授说屈原,屈原你们都不知道。田教授不可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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