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字,传入她的耳中,恍然如梦。他的声音似隔了久远的时光而来,水波般在她耳边响起,久久不能平息。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呆呆地站立在那里。许久许久,她转过身,看向后面的禹宣。
而他定定地看着她,他的面上不仅仅只有恨,还有一些更复杂的东西。他看着她,像是看着自己已经死去的梦想,看着自己曾经亲手呵护开出的花朵腐烂成泥。
她望着他,许久,轻轻地叫他:“禹宣。”
这空无一人的林中,合欢花下。夏日炎热的风拂过树梢,落花如雨,他们两人都是一身旖旎的粉色花朵,如丝如蕊,拂之不去。
黄梓瑕披着满身的花朵,静静望着他,仿佛望着自己永远失去的少女时光。
“公主命我……查探府上两桩疑案。”
他望着她,目光中满是似远还近的疏离,似有若无的哀切。他沉默许久,终于咬一咬牙,面上挂上一丝冷笑:“不错,杀了亲人之后,如今还能混老本行,赢得众人拥戴。”
“我会回蜀郡,就在……公主府案件结束之后。”她强行抑制住自己胸口涌上的苦涩绞痛,辩解道,“夔王已经答应帮我,不日我将启程回去,重新彻查我一家的案情!”
他愕然,直直地盯着她:“你……会回去?”
“为什么不?我不但要洗血我自己的冤仇,更要彻查我一家满门的血案!”她将手按在自己胸前,心跳得狂乱,她几乎无法压抑自己的激动,她用力呼吸着,良久,才能将那含着泪的一字字从肺腑之中挤出来,“我一定会,亲手揪出那个凶手,为我爹娘,为我哥,为祖母和叔父报仇!”
站在她一丈之遥的禹宣,定定地望着她,听着她的誓言,眼中翻涌起巨大的波澜。只是他终究无法在一瞬间接受她的辩解,他垂下眼,缓缓地往后退了一步,低声说:“黄梓瑕,你当初杀害亲人,证据确凿,我……不愿信你!”
心脏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跳动。周围一切落花如雨,美好景象,尽成虚幻。
但黄梓瑕站在他的面前,在他这样决绝的话语之前,在全身冰冷的颤抖中,她却忽然笑了。合欢花且开且落,纷纷如雨,她站在一丈之外看着他,笑颜一如当年。
她笑着,说:“放心吧,禹宣,我会揪出幕后凶手给你看的。我面对的案子,从来没有破不了的,而这一件,我赌上自己的命!”
她明明笑着,眼中却泛起泪光来,她却毫无察觉,狠狠转过身,向着前方,大步穿越合欢树而去。
她越走越快,到后来,几乎变成了疾步狂奔,头也不回地逃离了他。
直到奔出合欢树林,她茫然驻足仰望。透过头顶稀疏的树枝,她看见他正在慢慢地走上高台。
风动衣摆,飘然若仙。那种舒朗姿态,无法描摹、无法言说。
他心中,到底有没有为他们的重逢,涌起一丝波澜呢?
她移开目光,仰头望天。碧蓝的天空高不可攀,明亮而刺眼,她原本灼热的眼中,泪水终于涌了出来。
黄梓瑕仰望长空,咬着自己的舌尖,让恍惚的神思在尖锐的疼痛中迅速聚拢。
她用力地呼吸着,努力让自己的胸口剧痛平静下来。
一遍又一遍地在脑中想着,魏喜敏的死,驸马的坠马,公主的梦,黄梓瑕竭力寻找这三者的共同点,以求让自己的注意力从禹宣的身上转开。
沿着合欢树小径走到月门时,她已经平静下来——至少,外表已经完全如常。
垂珠正在月门口等她,笑着迎上来道:“驸马爷住在宿薇园,我引公公过去吧。”
“多谢,劳烦姐姐了。”
垂珠抿嘴一笑,在前方袅袅婷婷带路。走到一座门前时,她正想推门,又赶紧将手垂了下来,领着她往另一条较远的路上走。即使是不知府中院落分布的黄梓瑕,也知道她分明拐了一个弯。
她回头看看那座锁上的院门,假装不经意地问:“那边是什么地方,怎么锁着呢?”
垂珠踌躇着,迟疑道:“那是知锦园,里面种了许多芭蕉鸢尾,夏日避暑本来最好。但前个月开始,那里便有人半夜啼哭,大家都说——”垂珠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低声说,“都说有不干净的东西呢。公主便命人请了道士来做法,并将院门锁上了,据说里面怨气要净化十年才能再开呢。”
黄梓瑕自然不信鬼神,不过她还是遥遥望了一眼知锦园,将这个院子放在了心上。
驸马居住的宿薇园,里面遍植紫薇,正值花期,开得累累垂垂,一片热闹景象。
驸马正与崔纯湛相对谈笑,看见她被侍女引进来,韦保衡笑道:“杨公公!我们正在说昨天那场球呢!你身手真是不错,哪天有空我们再战一场吧?”
黄梓瑕笑道:“哪里,驸马才是挡者披靡,令人敬服。”
崔纯湛则不敢置信地打量着黄梓瑕:“什么?杨公公击鞠这么厉害?真是看不出来。”
“人不可貌相吧?”韦保衡笑道,“本来王蕴请我出场时我还说,周子秦完全外行人,那个大个子张行英家里连马都没有,还有一个杨公公,我就算一个人对他们三人也是仗势欺人啊,居然还和王蕴联手,简直是恃强凌弱了!哈哈哈,没想到最后却终于输在他们手中了。”
崔纯湛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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