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徊答了一声,温珩回头冲他笑了笑,进了暖阁。
暖阁的门并未关,只是用了层帘子隔着,是以里面说了什么,归雁徊都听得到,他恭敬地弓着身,仿佛洪德皇帝就在他眼前一般。
“坐。”虽然未上朝,洪德皇帝却身着朝服,他在通过这种方式,宣告温珩位置的权威性。
“谢父皇。”温珩谢过圣恩后坐在了洪德皇帝面前,身子却不敢挺直,只目光低垂着,看着洪德皇帝衣服上的龙爪。
“说说,你们在良县做的事情。”洪德皇帝不紧不慢地说。
“是。”温珩说:“儿臣去时看了,良县每亩田产粮约为2石,若是丰年,刚刚够良县百姓自足,若是灾年,则要到别处就食。锦妙山毁山是小事,但却需要改水道来运石灰,若水道一改,锦妙山下的农田几乎每亩要减产过半,若逢灾年更可能颗粒无收。所以儿臣未改锦妙山河道,划了一块给钟家让其开采石灰,这样良县农田不会受影响,石灰每年将产三百万石,虽然没有水道进行运输,但核算下来良县税收依然可以提高三成。”
“只是……”温珩说到这里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洪德皇帝示意他继续说。
“只是儿臣这次去了才发现,我朝国库空虚实弊端在包税之政上,世家掌控地方包税,对上少交,对下横掠,世家本身却不需要交税,此种情况导致朝廷无钱可用,只能盘剥百姓,百姓无粮可吃,最后卖田卖地。”温珩说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他怎么有胆量,去批评当朝的政策!
“嗯。”但洪德皇帝倒没有很在意。
“珩儿此去,成长了不少。”洪德皇帝慢悠悠地道。
“蒙圣上指点。”温珩谦逊地答。
洪德皇帝笑了笑:“你没有太得罪世家,便是聪明。”
温珩点点头:“还是归监正在旁指点一二。”
“不要老是依赖别人,等你长大了,所有的决定都要自己做,所有的责任也要自己扛。”洪德皇帝说着,抬手示意尚星文进来。
尚星文一看,心领神会,拿出洪德帝事先便已准备好的敕令递给温珩。
“都察院执掌监察、弹劾之职,亦与刑部、大理寺并为三法司。朕着你去都察院,便是给了你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权力。祈王,不要辜负朕。”洪德皇帝郑重地道:“当然,你也需多向其他都御史学习,不要摆王爷的架子。”
“儿臣叩谢父皇天恩!”温珩手执敕令跪倒在洪德皇帝面前,他万万没想到,洪德皇帝居然会给他如此厚望,既给了断事的权力,又给了他学习的机会。洪德帝对温珩之安排,不可不谓周全。
“哦对了,你还跟简王挤在一个府邸里吧。”洪德帝想了想说。
“再过一阵都快要加冠了,和哥哥挤在一起像是什么样子,尚星文。”洪德帝叫道。
“奴才在。”尚星文跪下应答。
“你着人去挑一处妥帖的地方,让祈王择个良日从简王府迁出去,以后那里便是简王自己的住处了。”洪德帝说。
“奴才这就去办。”尚星文回答。
温珩这样一听,心中却翻江倒海一般,历来太子都居于东宫,洪德帝没有让温璃迁出去,而是让温珩迁出去,这是在放出一个信号:那王府,不再是温璃的临时住处,而是……他固定的居所了。这样一来,温珩已经确确实实地与温璃站在了同一个位置上,甚至因为有都御史的官职缘故,温珩离太子之位反而是更近了。
“儿臣谢过父皇,圣明天纵莫过圣上。”温珩再次谢道。
温珩能很快的明白洪德皇帝的意思,令洪德帝很是欣慰。他抬起头,对着门口使了个眼色,示意归雁徊进来。
“归监正,圣上叫你进去呢。”门口的太监对归雁徊说。
归雁徊答了一声,弓着身进了暖阁,进来的时候,他看到温珩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是无尽的笑意,归雁徊也对温珩笑了下,而后跪在地上对洪德皇帝行了一礼。
和对自己的儿子不同,对待归雁徊这个外臣,洪德帝并没有多说什么。他挥挥手,尚星文便拿来了第二条敕令。
归雁徊接过那份敕令,打开来,上面仅写了八个字:
“罢黜官职,立贬绿营。”
尚星文将敕令重复了一遍,温珩听了一遍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温珩跪着疾步到归雁徊身边,夺来那敕令,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才确定,那上面写的,确确实实是“贬绿营”三个字。
“圣上!”温珩急了:“圣上!请收回敕令!儿臣此次在良县,全都仰赖归监正,若归监正有何事做得不妥当,圣上贬官即可,何必贬至绿营?”
“闭嘴!朕是君王,君王之令可是说要收回就收回的!?”和刚刚那个慈爱的洪德皇帝不同,此时的君王厉声喝道:“归雁徊荧惑亲王,命冲紫微,为何不贬?即日启程,不可逗留京中!”
“父皇!”温珩连着向洪德皇帝磕了几个响头,额头上都渗出血来:“父皇,绿营条件艰苦,鲜有人能在那活过一年,父皇,归监正文官出身,在绿营吃不住的!父皇,儿臣不要这都御史的官职,请父皇给归监正留一条活路!”
“你再说一句!”洪德皇帝一听温珩不要都御史的官职,拍案喝道:“朕给你的,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父皇!”
“殿下。”说话的却是归雁徊:“圣上对殿下寄予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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