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这次巧合的长差,他追根究底地想,如果不是郑轩的电话,如果不是恰巧的玫瑰花……如果他们没有这样清晰地意识到对方就要彻底远离,也许就会顺其自然地各自走远。这样想想,好像也并无什么大碍,无非是同过去一样,算得上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呢?
他掀开眼罩,转头看窗外的夕阳,同行的两位女同事在小声讨论新看的恋爱,偶尔有一言半语的“真心”呀“喜欢”呀落入他的耳朵里,他安静地靠在座椅上,心里全部是黄少天的样子。
漂亮的空姐声音温柔地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调直椅背,飞机即将下降。喻文州照例有轻微的耳鸣,他感到外界的空气挤压着他,将他摁在与世隔绝的狭窄缝隙里。他闭上眼睛攥紧了双手,第一次觉得难受,如同整个人都蜷缩凹陷下去,连呼吸都被禁止。然后这世界将他挤压到只剩一颗心脏,终于无法再前进一步,因为那里装载了太多黄少天,那样紧密坚实,缓慢而安定地跳动着,供给他温热的血液。
少天。他张开嘴无声地发出这两个音节,几年前黄少天退役时候他悄悄掉过的眼泪又流回了他的眼睛里,被他紧紧地锁在眼睫之下,随着飞机落地的小小颠簸溢出一两滴,飞快地滑过他的侧脸,冰凉地没入他的衣领之中。
手机重新开机,喻文州划开通话记录,最顶上那条便是黄少天的号码,他突然想:万一他的飞机晚点了呢?
万一他还在机场呢?万一我还来得及去送他一下,万一我还来得及……留住他,或者万一我还来得及买一张去g市的机票。
在喻文州反应过来之前,他的电话已经拨出去了,居然真的接通,拉长的嘟嘟声研磨着喻文州的神经,压过了周遭的一切嘈杂。他边往外走,边听见提示音蓦地停顿,电话被接起来了:“喂,队长?你到b市了啊。”
喻文州撞到了拐角的座椅扶手:“唔——嗯,你还没上飞机?晚点了吧。”
“呃……”
“你在机场吧?”喻文州没等他说完,急匆匆地c-h-a话,“在哪里?你等我一下,我就过去。”
“没……”
“没?”喻文州无声地向同事示意有事要先走一步,快步地穿越人群。
“我没在机场。”黄少天解释道,“我还在,我还在你家呢。”
喻文州站住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黄少天说,“只是单纯地没走而已。你先回来再说,好吗?”
夕阳已经完全地没入地平线之下,只留下灰黑的暮色一层接一层地堆叠,喻文州看着机场巨幅的玻璃墙之外反抗着黑夜的灯火,才知道那颗太阳原来并没有赶往另一个城市,他的太阳还在家里等着他。
“好,那你等我回来。”
黄少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里放着乱哄哄的节目,他也没看进去,一两分钟就要看一次手机,看时间,看新消息,或者不知道看什么。
终于门咔嗒一声轻响,喻文州回来了。黄少天站起身来迎过去,斜靠在墙侧看喻文州换上家居的拖鞋,长风衣外套随手搭在鞋柜上,气息不稳地站在他身前问:“少天,怎么了?”
“没事,”黄少天摇头,“你别一脸担忧,总之是没发生什么让我去不了机场的突发事件,是我自己不想走了。”
“你又怎么不——”喻文州话问到一半顿住了,他有点透不过来气,他认为这是自己一路着急赶回来的缘故。可他甚至鼻腔里发酸,这股酸意令他的声音都不得不放轻放缓,令他全身泛出深切的疲惫,他一下都不想动,连站都不想站着,什么狗屁的“克制”“理智”“保持距离”模式全部无法加载,只剩下一个脑子,姑且算是明白事理。
他看着黄少天的眼睛想:原来我还是不想放过黄少天,黄少天也还是不想放过我。
他终于伸手抱住了黄少天。
“少天。”喻文州的额头抵在黄少天的肩膀上,“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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