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快走!”
女子从男子护着的火圈中间冲了出去,似乎想要回头抓那男子的手,可不待她扑过去,火海中的门楣生生倒下,将那年轻的身体完全吞噬——女子啊的惨叫一声,双目瞪大,顿时倒在了地上,火光将她的脸映成一片死灰……
“东寂——不——不要!”
墨九眼前一阵混乱,仿佛听到了火烧柴门的噼啪声,仿佛看到那个花圃的房舍上写着的几个字——菊花台,还看见无数的火星在眼前闪动,一片又一片,胡乱飞舞,亮光耀花了她的眼,又密集得让她无从躲避。她仿佛感觉到了那种痛楚,被烈焰燃烧身体的灼痛,偏偏又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只能站在了烈火的光圈之上,静静地看着那个男人在火中挣扎、挣扎、终于不再动弹,被吞噬成一堆焦黑……
再也找不到,再也找不到……
鲜血。
火红的鲜血。
是火在燃烧,还是灵魂在滴血?
这血淋淋的梦,真实得墨九汗流浃背,张大嘴巴,想喊,想呼吸,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跌跌撞撞间,她的灵魂在颤抖,依稀觉得自己曾经失去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她想不起,也抓不住。
是的,她伸出了双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耳朵边上,却有一个男子在低低说:“你来,我就在,你来与不来,我都备着。我想,你总有一日会来。”
是谁在说话?
还有,是谁在唱歌?
一首熟悉的现代旋律,却用古怪的调子在弹奏——
……
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
是谁在阁楼上,冰冷的绝望
雨轻轻弹,朱红色的窗
我一生在纸上,被风吹乱
梦在远方,化成一缕香
随风飘散,你的模样
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
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躺
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
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
……
“东寂!”
墨九猛一下惊醒。
眼前哪里还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眼前又哪里有梦中惊悚的火光?
幽幽的风灯中,面前是萧六郎的脸,写满了担忧,胡子拉碴的他,看上去憔悴了不少。而他的双眼,也泛着一片赤红之色,好像许久不曾睡觉似的。
墨九脑子转动着,不免有些奇怪。
“六郎,不过一会工夫,你怎么变这样了?”
“你醒了?”萧乾一怔,带笑的声音泛着淡淡的嘶哑,飞快地将她抱起,紧紧搂住,像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掌心不停轻抚着她的头发,“傻子,已是三日过去了。”
三天?她睡了三天……
不对,这是在哪里?
墨九伏在萧乾的肩膀上,环顾四周,激灵灵一下,这才彻底清醒。
她居然还在乾坤墓的主墓室里,而那一口紧闭的乾坤合葬棺也已经打开——她刚才就睡在里面。
最诡异的是,除她之外,里面还躺着一个宋熹。
与她不一样的是,她醒过来了,而宋熹却没有醒过来。
想到在那个虚无空间与宋熹的对话,想到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墨九脊背生生一寒,有一种“庄生晓梦迷蝴蝶”的错觉,不知道哪一个是真实,哪一个是虚幻。
“六郎?”她无力地抬手,试图抱住萧乾的脖子,可这个动作没有做完,手就虚软得耷拉了下去,“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在这里?宋熹他……这是什么情况?”
“阿九——”萧乾冷眸微沉,沉吟一会才道:“你与宋熹一同进入‘过去门’后,我马上跟了进去,可不过转瞬,你们两个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我为你们做了救治,然而并无作用,你们显然已是……已是死了过去。可古怪的是,除了你们之外,其余人都毫发无损——”
“然后呢?”墨九追问。
提及这件事,对萧乾来说,似乎很艰难。
他默了一瞬,眼眸低垂着,从棺边拿过一个弹弓,慢慢递到墨九的手上。
那个弹弓是当初墨九送给宋熹的,没有想到他居然保存至今,不仅如此,从弹弓圆润光滑的样子来看,想是曾经被主人用以把玩,爱不释手的。
“他留了字。”萧乾指着她看缠在弹弓上的一张纸条。
墨九拧眉,轻轻展开,上面分明是宋熹的笔迹。
“若我与墨九入得‘过去门’有何不测,将我二人尸体放在乾坤合葬棺中,勿让人打扰。我将以我之魂,度卿之命……”
以我之魂,度卿之命。
墨九眼眶猛地一热。
也就是说,东寂说的可以送她回来的办法,就是他把他最后的魂魄一起毁灭,换了她的性命?
怪不得他再三追问,她是不是真的留恋这个世界?
墨九想,会不会他故意把她引入“过去门”,原本是有办法把她弄回去的,是她的执念让他改变了主意,于是逆了冥冥中的法则,这才不得不“以魂度命”,毁灭自己,放她重生?
墨九懵懵的,猛地放开萧乾的手,跌跌撞撞地趴向乾坤棺。
棺材里安静躺着的宋熹,与那天在墓室里和她吵架时一样,容颜依旧,英俊如昨,面色饱满红润,宛如熟睡一般。
可他分明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身体也早已僵硬——
他死了。
宋熹死了。
东寂死了。
那个在虚空与她说话的男人也死了。
“东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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