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了,却依旧像小孩子讨要糖果似的,期待着——她的拥抱。
冷风拂过衣裳,墨九心里冷飕飕的。
她在盯住辜二,他也回视着她。
他们两两相望,身边站了一个伫立不动的萧乾。
灯火在远眺,故人即将天涯。
墨九终于迈开了步子。
一步,再一步,她慢慢走近,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辜二,将他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口。
“你可知道,我曾经当你是朋友的?”
久久,怀里依稀传来辜二带笑的声音。
“我……也是。”
墨九一颗心沉甸甸的,像坠了块大石头。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
她慢慢低头,话没说完,就停住了。
怀里的男人,笑容冻结在唇边,也从此冻结在这个尘世。
辜二死去时,满脸带笑,是为这一抱。
他已为这一抱,荡尽一生相思,终得偿。
殿中,久久无人说话,墨九像个木偶一样呆呆地看着辜二,回不过神。
画面定格。
灯台上,枯灯摇曳,像一个故事的记录者——
后来的很多很多年里,她始终记得这天晚上的情形,辜二的笑容,以及辜二的话。
“是招信谢丙生山庄帮我的那个辜二?”
“是。”
“是赵集渡岸边那个叫我九姑娘的辜二?”
“是。”
“是楚州萧宅隔壁由着我装神弄鬼的那个辜二?”
“是。”
“是中元节那晚在船上与我对饮并救我一命的那个辜二?”
“是。”
“是大半夜驮着我逃出萧府并打晕萧二郎丢坑里做腌肉的那个辜二?”
“是。”
“是赶着马车送我去菊花台见宋熹的那个辜二?”
“是。”
“是临安府助我夜潜皇宫,汴京府假传圣旨救萧六郎、兴隆山千方百计诓我相思令……那个辜二,都是你吗?”
“是我,都是我——”
是他,都是他。辜仇,以仇为名的男人,他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复仇。
可最后他的仇……报了吗?他会有遗憾吗?
他已不在,他的心情,已经无人得知。
一室灯火将他坐在椅子上的影子拉长,斑驳而凄冷,也令墨九的心情格外沉重。
“阿九,别难过。”萧乾双臂拥她入怀,“人都会死。他会,我会,你也会……”
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了悲凉之中,墨九的感知有点麻木。
她双手攥住萧乾的衣衫,低垂着头,声音又细又弱。
“……六郎,告诉我梨觞的故事吧?”
☆、坑深349米,是绝决!
“梨觞的故事……”
萧乾轻轻念叨一声,看着墨九晶亮的眸子,突然垂下眼睑……
“我所知也不完全。阿九要听吗?”
“要!”墨九瞥一眼辜二的遗容,声音沉沉,“这是我一直都想知道的,只是以前,从未想过会与辜二有关。”
轻嗯一声,萧乾看着她,视线也掠过辜二垂下的头,目光微微一暗。
“很久很久以前,萧家并没有梨觞,只有梨花醉。而阮氏先祖是萧家的家仆,世代都在萧家做酿酒师……”
一个大家族,一个酿酒作坊,勤劳的酿酒师。
墨九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古老而忙碌的酿酒画面。
而萧乾的声音,也不带情绪的娓娓道来——
一个主一个仆,原本不会有什么出奇的事情发生,可一代代传承下来,终于有一个阮家的酿酒师不守本分——与萧家漂亮的小姐相爱了。
萧家小姐活泼好动,不像寻常女儿。她不喜闺阁刺绣,却独爱酿酒起糟,天天往作坊里跑。一来二去,年轻的小姐与英俊的酿酒师眉来眼去,很快情投意合地偷偷在一起了。这两个人都有酿酒天赋,并没有只顾着谈情说爱,而是在萧氏家酿梨花醉的基础上,酿出了一种有别于梨花醉,却比梨花醉更好更香醇的酒来。
此酒以觞为器,他们称之为梨觞。
不过,原本为‘觞’,不想终却成‘殇’。
得了梨觞之后,他们感情越发深厚,已是“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地步。在感情升温的同时,他俩在酿酒之路上也越走越远,不仅多次改良萧氏家酿梨花醉的配方,把酒酿得越来越好,梨觞也一坛坛酿出,埋入了老宅梨树下的酒窖里,最终陈放成了永世不可复制的珍品。
听故事,是墨九所喜。
可这个故事听来却莫名有些沉重。
她心里沉甸甸的,直到萧乾停顿不语,方才仰头望去。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萧乾拖长嗓音,突然一叹,“后来他们每天沉浸在酿酒之里,不知天日,不知世情,以为这便是一生一世。然,梨觞一出,名声大噪,为萧氏家酿带来飞越的同时,他们的私情也浮出了水面。”
“萧家不肯成全这段姻缘是不是?”
“是,萧家那时,早已为小姐选好了夫婿,怎会愿意她与酿酒师互许终身?”
接下来的故事,与大多数老套的故事一样。
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成婚配的年代,萧家小姐与酿酒师的感情是不受祝福的,也是大逆不道的。
萧家先是怒而警告,再又将小姐关入绣楼,杜绝他们见面。
可爱得正正浓郁的年轻人,又怎样烧得灭情感之火?
最终,萧家小姐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与酿酒师私奔了。
如果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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