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朗头也不回逃也似地走出去,于采薇哭着,冷笑着,战栗着,几乎失去理智。
台风刚过,微风从窗口吹来,夏日树木的辛辣香气混合着医院特殊的气息,在房间里来回飘荡,画未从未感觉到人生是如此绝望。
她隐隐听到记忆里,于采薇在歌唱:“卿已老,忆采薇,草未凋,又抽穗,问斯人,等到野火燃尽胡不归?”
不久,于采薇出院了,父母为她办了休学手续,带她回到锦城康复治疗。
因为是暑假,画未也回了家。回家前,她收到一只包裹,里面是魏泽川从韩国买的巧克力和面膜,还有两件一模一样的t恤。他买巧克力倒正常,面膜和t恤真在意料之外。巧克力很美味,面膜很舒服,t恤上是奈良美智的漫画,一个可爱的愤怒娃娃。
魏泽川以前说过,画未和于采薇生气的样子很像,就像这个愤怒娃娃。
画未一看就笑了,这是他送给她和于采薇的。
她黯淡的心里也照进了暖暖的阳光。
画未带上巧克力、面膜和t恤去看于采薇。为了逗她开心,画未特意穿上t恤,告诉她:“这是魏泽川从韩国买的呢,你看,我们的一模一样。”
于采薇瞟了一眼,表情冷冷淡淡,也不说话。
自那个下午以后,她对所有人,对这个世界,都变得冷淡漠然。即使对她的父母,她也只是被动而茫然地接受父母的安排,吃饭,散步,康复。
她一丝一毫的主动积极都没有,她对人生和未来已然绝望。
康复医生鼓励她尝试左手画画,他说:“我曾经也学过画画,画不是用手画出来的,而是从心里流泻出来的色彩,只要你心中有画,用哪只手都能画出来。”
于采薇漠然一笑:“如果我只有七八岁,我还能把左手当右手用,可我现在二十一了,我要多少年,才能让左手和右手一样熟练?最好的时光和机会,我全都只能错过,我还画什么?我心中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黑暗的荒原。”
听到她这些绝望丧气的话,画未比她更绝望,画未多想听她再说一句“怕什么?”
画未还记得,于采薇最后一次说“怕什么?”是她在手术后醒来的第一刻,那时她还不知道伤势如此严重,还不知道季明朗要和别人结婚。
那时她以为自己还有希望,她什么都不怕。
现在,她眼睁睁地看着希望变成绝望,她怎么能不害怕?
程致远每隔一周就会从滨城过来看于采薇,给她带果,用移动硬盘装来他新下载的音乐和电影,陪她散步。他的行为超越了肇事者对被害人应该负有的责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意。
于采薇丝毫不动心,她不止一次用充满怨恨的语气对他说:“我不需要你廉价的同情。”
即使如此,程致远也没有退却。
于采薇的父母倒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这个热情有担当的年轻人,能让女儿重新微笑起来。程致远也很能干,年纪轻轻就有了自己的公司。
自从于采薇受伤,画未就再没画出一幅完整的画。有几次她拿起画笔,可脑海里浮现出的不是她思考设计好的画面,而是《生命之光》,于采薇的血在鲜艳的画面上缓缓流淌,她的脑海一片殷红。
她沮丧,懊恼,但是,于采薇不能画,她也不能画了,这也算是同生共死吧。
八月,艾莉莉回到锦城,她买了鲜花、水果来探望于采薇。于采薇冷冷的,也不道谢,只看着电视。
画未拿起一个芒果一切两半,划成芒果花,一半递给艾莉莉,一半递给于采薇。
于采薇不接,却说:“请你以后别再邀请你的朋友来看我的笑话。”
画未好尴尬,望着艾莉莉抱歉一笑,艾莉莉却笑笑摇头,表示她不介意。
艾莉莉起身告辞,画未跟她一起走。
这么热的天,艾莉莉仍然戴着口罩,当然是为了遮住她脸上的伤痕。
“怎么样了?要去韩国吗?”画未问她。
“不去啦,就在国内做,上个月刚做了一次呢,效果还可以,医生说下一次还要等半年。”
“你和秦大宇呢?”
“两清了!做手术的花费是我打工攒的,我没要他一分,以后也不会要了,这样他再怎么纠缠,我都不会心软了。”
“他还纠缠你?”画未又问。
“是啊,但我不理他,也不觉得困扰,随他去。我也暂时不想恋爱了,就是上课,打工。我还选修了法语呢,还认识了几个法国朋友。”
画未不禁佩服:“你太强了。”
“我不强怎么办?社会太凶残呀,没人同情弱者。”
画未无声苦笑。
艾莉莉握住她的手:“不要悲观嘛,于采薇会好起来的。她也是打不死的小强,只是需要时间,我当初也跟她一样,你看我现在!”
画未点头:“谢谢。”
画未和艾莉莉在公交车站分手,还没到家,陆昊天就打来电话:“喂,画家同学,好久不见了啊!”
他的声音温暖亲切,一如多年前:“我看到了你的qq签名,感觉不太好呀,你回锦城了吧?现在在哪儿?我过来接你。”
“我在外面,快到家了。”
“好,你等我。”
才十几分钟,陆昊天就到了。如果他不是在她家附近,他就是飞车过来的。
这段时间以来,画未一直在撑着,她快撑不住了,需要有人安慰她,鼓励她,给她力量,而那个人,不是谁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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