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这地瘦,种什么都不成!”
谢文纯也就为了引他说话,见老人家开口了,脱了外袍一挽裤脚就进了稻田,“老人家,我帮您。”他观察力好,学着老汉的样子竟也插得似模似样。蒋师爷和陈县丞目瞪口呆,不过被谢文纯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老汉见他插得还行,不算捣乱的也就由他去了,四处看了一圈,“小伙子,你是谁家的?长得白白净净的,不是俚户家的吧?”
谢文纯笑得一脸无害,“我爹是江南种地的,来云海买棉花种子,老爷爷,您长得真像我故去的爷爷,我看着您就亲近!”
老汉哈哈一笑,“买棉花,就得来我们云海县!你爹倒有眼光!”
谢文纯接了老汉手里的秧苗,“老爷爷,您歇会,指点我干!”
老汉也是累了,见他热心,反正这片地就他自己负责没人盯着,就松了手,笑道,“小伙子悟性好,将来读书也可以光宗耀祖!”
谢文纯笑道,“读了几天书,却总被夫子骂,就不去了!老爷爷,今年为什么不种棉花,改种水稻了?”
老汉叹了口气,“谁知道呢?棉花种得好好的,去年就开始改种水稻,赔了钱,老爷也不给我们发工钱了,今年还要种水稻,唉!”
谢文纯作疑问神色,“这可真是奇了怪了,还有人愿意赔钱么?”
老汉摇了摇头,“上面的事情,我老头子也不懂,唉,今年收成又要不好了……”
谢文纯又同老汉聊了会儿,得知他原来也是有地的农民,后来交不上租卖地做了俚户,已是十多年了。又待了一会,假推来买棉花的爹大概完事了,就同老汉告辞了。
蒋师爷陈明松了一口气,“大——”
“叫我少爷就成。”谢文纯笑道,
“走,我们坐牛车绕一圈,我还没坐过牛车呢。”
刚走没一会儿,就见路上迎面来了一坐着马车、身材富态的中年人,“县令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在下程年,叩见大人!”说着,下马车磕头。
谢文纯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蒋师爷,对程年道,“闲来无事,出来转转,程员外,你这是视察田地么?”
“哈哈,正是,这不春耕么,下来看看……”程年干笑道。
谢文纯拍了拍自己牛车上的干草,“程员外,这牛车坐着挺舒服,上来体验一下?”
县令大人发话,程年只得遵命,一身锦衣和牛车分外不搭,反倒是谢文纯腿脚上还有泥巴,看上去搭些。“大人叫我程年就好,员外什么的都是乡下人乱叫的,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那我就托大了。程年,本官有一事不明,能否为我解解惑啊?”
“大人请讲,大人请讲。”
谢文纯指着稻田道,“本官来上任之前便听说云海县棉花种得好,怎么最近反而种上了水稻?沿海地碱,种水稻怕是不适宜吧?”
“呵呵,这个——”程年额头出了一层薄汗,“前年闹虫灾,棉花都被祸害了,我们几个农户就商量着,将几亩地种上水稻试试,大人,再往前走就是小的家留的棉花田地了,可要前去一观?”
“你们几个农户,是程王刁许四家?”谢文纯笑着问道。
程年赔笑道,“正是,乡里乡亲的,也算守望相助了。大人,已是午时了,不如去小的家中,尝尝农家的风味?”
“也好,本官初来乍到,正想见见各位呢,麻烦你去请下其他三家的人,我们在一起热闹而闹。”谢文纯一派平易近人的笑道。
县令谢文纯和蒋师爷陈县丞加上四个大户,在程家围坐,谢文纯自是坐在主位。“各位,在下以茶代酒,敬诸位有个好收成!”
他喝茶,其他人喝酒,竟也搞出了推杯换盏的场面,谢文纯说话诙谐,又和众人玩起了猜拳,老夫子模样的蒋师爷都多喝了几杯,玩得兴起。“老程,老程,你输了,罚酒!”谢文纯袖子挽起,颇有几分纨绔模样。
程年等四人本来心中惴惴不安,后来见县令大人似乎真的是来乡下“游玩”的,除了不喝酒不吃肉外也没什么别的,也就放下了心,说话也就畅快起来。“大人,您这猜拳的水准实在高,在下服了!”程年哈哈笑道,将酒一饮而尽。
谢文纯爽朗一笑,“我猜拳的水准高,可没你们避税的水准高啊!”
此话一出,厅中鸦雀无声,除了谢文纯,其他六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程年站起说道,“县令大人,此话——从何说起啊?”
谢文纯又夹了一口青菜,慢条斯理吃完,翘着二郎腿笑道,“本官说,你们谎报土地,诓骗朝廷,逃避赋税!”
刁家刁俊是个干瘦的半老头子,站起说道,“大人,这,我们可不认!您这可算是诬告啊!”其他人也纷纷道,蒋师爷也出言道,“大人,我在云海十数年,对各位老人家品行是最了解的,绝不会干出避税的事情!”
谢文纯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道,“新法刚刚下达,你们就命手下俚户弃种棉花,改种水稻,是也不是?”
“大人,在下不是和您说了么,是由于虫灾这才让部分田地改种水稻的,蒋大人也可以为我们作证啊!”程年代表出言道,余人纷纷附和。蒋师爷道,“大人,却有此事。”
谢文纯笑道,“虫灾?是什么虫?”
程年看向蒋师爷,蒋师爷出言道,“回大人,是一种白色会飞,比芝麻还要小的烟粉虱,很难抑制,这才弃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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