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棉与浔阳一般大,行事确实周全,只是她自小跟着母亲屋里那几个婆子学,总好殷勤谄媚,不如莲珠她们的真性情讨人喜欢。
浔阳坐在床沿,任由雪棉为自己脱去鞋袜,水温正好,热气像是复苏了全身脉络一般,惬意极了。
“郡主,喝些薏米水吧。”雪棉一样接一样伺候着,丝毫不用浔阳吩咐,连莲珠也清闲得发闷,早早睡下了。
浔阳喝了薏米水漱了口便觉得有些困乏,躺下不久就睡着了。迷糊之间自己还觉着奇怪,往常换了床榻总要许久才能入眠,今日倒睡得快。
这一觉像是从夏天睡到了冬天,总觉着被子越盖越薄,想喊雪棉给自己添个火炉,眼皮却怎么也睁不开。
待浔阳好不容易睡够了,有了力气睁眼,却发现自己身处一狭窄的车厢里,手脚被绳子缚着,嘴里还塞着布团。
浔阳挣扎了两下,惊动了驱车的阿那多。
“大数郡主,醒了?”
阿那多的眼睛像蒙着一层冰雾,白日里看也觉得渗人。浔阳惊恐地往里挪,睡觉前还想着他们潜入大数所谓何事,没想到是冲着自己来的。
平白无故,劫持她作什么?这是要带她去柔然?又和亲了?
阿那多的冷笑被浓密的胡须掩盖,大数朝的女子就是娇艳,连受惊的样子也这么挠心。
“乌兰就快到了,再委屈几个时辰吧。”
浔阳的眼睛睁得又大又圆,柔然人劫她去乌兰?为了阻碍父亲和乌兰国王的结盟?可是为什么要劫她去?他们想如何利用自己?
阿那多的脸才退了出去,又一人掀了车帘探头进来。
“郡主别来无恙?”
浔阳的眼睛睁得更大,李乔!李乔竟然投靠了柔然!
上次浔阳揭穿他之后父亲将他禁在府里,直至出使之事尘埃落定才逐出了王府。自那以后李乔的名声便臭了,想必也没有哪个官宦敢留他作幕僚了。
“郡主可知道,你害得我有多惨?慷王责怪我办事不利,废了我一只胳膊。整个大数没有一个人愿意收留我,这都是拜郡主所赐!”
浔阳想说话,嘴却被布堵着。
“郡主这般聪颖,若要慎王在国事与郡主之间作抉择,怕是不容易吧。”李乔一摔帘子出去,马车走得更快了。
乌兰的天气比大数冷了许多,浔阳身上穿的还是夏衫。鼻子酸得厉害,想打喷嚏又被塞着嘴,憋得泪水也落了两行。
这避暑都避到乌兰来了,真凉快。
第33章飞镖
慎王一行在乌兰住了近月,乌兰国王热情款待,歌舞宴席日日不断,闲暇也请唐近交流佛法,但就是不谈国事。
慎王甚是无奈,乌兰国王的态度十分坚决,连游说的机会也不肯给。他也尝试过笼络乌兰大臣为大数说话,可是乌兰的朝局比大数还要复杂。
乌兰国王年少时一直没有自己的子嗣,迫于族中压力将弟弟的两个儿子立为王子,而几年后王后生育了小王子。国王自然希望亲生骨肉承继王位,但乌兰国有规矩,未满二十岁的王子不得承袭王位。再过两年小王子就满二十了,他那两个堂哥早已按耐不住,几番对国王与小王子下手,幸而都未成功。
据慎王所查,两个大王子早已与柔然暗中勾结,并且笼络了大批朝臣。小王子倒是曾暗示过只要慎王能助他登基,日后愿与大数结永世之好。但那毕竟是两年之后的事,到时大数既使有了战马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训练骑兵。
慎王揉着太阳穴,他们的使团不可能在乌兰久留,若不尽早签下盟约,大数前途堪忧。
“大数王爷,小王敬你一杯。”乌兰大王子引刚举杯,“王爷是战场杀伐之人,想必对这些歌舞兴致不大。小王特地准备了一个有趣的节目,王爷一定欢喜。”
刚引拍手,几个乌兰侍卫推着一人高的箭靶上殿。箭靶上盖着红布,隐约可见人形。
“我乌兰的飞镖神技举世闻名,小王特地请了位飞镖高手前来献艺,请王爷赏鉴。”
那位所谓的飞镖高手抱胸行了个乌兰礼,转身揭开了靶子上的红布。
原本兴味索然的慎王看见了被绑在木靶上的浔阳险些拍案,旁侧的唐近也认出了浔阳,正要说话立刻被慎王压住。
“王爷,那不是郡主吗?”虽然浔阳穿着乌兰的服饰,但那天底下怎会有如此相似的五官。
“不可妄动。”慎王怎会认不出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本该在千里之外的大数王府里安乐度日的浔阳却出现在了这里,也不知一路吃了多少的苦。他怎会不想把浔阳救下,但此刻他不仅是浔阳的父亲也是大数的使者,稍有不慎断送的将是整个大数的命途。
被绑在木靶上的浔阳看见父亲忍不住落下泪水,她庆幸父亲忍住没有认她,但鼻子却忍不住发酸。
若然此刻慎王为浔阳勃然大怒,空口无凭,没有人会相信大数朝的郡主会在乌兰,引刚便会把此事编造为大数对乌兰的寻衅。到时莫说劝服乌兰国王卖马,只怕两国将起战火,柔然再趁机出兵,大数江山难保。
见慎王没有上钩,引刚微有些失望,抖了抖袍子,坐定准备看场好戏。
表演者双手各执一枚飞镖,镖锋寒光照得慎王心弦紧绷。
浔阳闭着眼,紧紧咬着下唇。她不能哭,不能喊疼,更不能认父亲,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尽量不让父亲心疼。
“嗖——”
猝不及防,两枚飞镖同时落在了浔阳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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