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冲知道,她已知道了,大约哭过,见了他,却还要做无事的样子。
桓冲站在她面前道:“我要你等我两年。”
姜汐一字一句道:“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她的声音微喑,有不易察觉地颤抖。
然而还能说什么呢,桓冲转身,只见她眸子中的最后一道光也熄灭了。
他走到殿外,想听那个声音拦他一栏,然而身后的人并没有挽留。
姜汐回到内殿,只觉得恍恍惚惚,闭上眼便是身后那些人议论纷纷,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然而她却也顾不上了这些了,未见到桓冲之时她只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梦,然而见到了桓冲,才发觉都是血淋淋的事实。她只想扑在母后怀里,寻求一点抚慰。
然而蓁蓁却忽然奔出来,颤抖着道:“请殿下去凤熙殿,中宫刚刚吐了血,怕是不好。”
凤熙殿中,姜汐伏在床边,泓埋在她怀里,忍着泪。
元后冷静道:“我这病也有许久,自知时日无多,我去以后依制你需守孝三年,便耽误了你的年纪,所以将想将你托付出去,却没想到……”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泪水顺着面颊流下,姜汐此时方知,原来母后竟为她考虑如此那么多。
元后握着她的手,姜汐感觉她枯瘦的手指硬得令人心颤,才几日,生命仿佛顺着纵横的干枯掌纹急速流逝。
姜汐拭去泪水,哽咽道:“我不嫁人,我一辈子留在母后身边,侍奉母后。”
元后虚弱地卧在那里,只有眸子中还依稀闪着柔和的光,她微笑道:“傻孩子,母后终究不能陪你一辈子。
谢祈记得母后去的那天也是这样大的风,卷起长乐道上漫天的白幡与冥钱。而那时桓冲在西南,以千人之精锐平叛,之后据三州,拜大将军,封王。如今越州也在他的掌握之下,十几年间,帝室所有的,也仅仅江左扬州而已。
他想起在陆家时那些人说过,如今这半壁江山,是桓家的。
桓冲下了马,见谢祈正站在那株老树下,自他带姜舒灵柩而归,又过去了十日,姜舒的遗体在北岳王府停灵七日,已于三日前下葬。有好多话他本不想多说,然而那日谢祈望着他的眼神却让他心中莫名一颤,里面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他从不会对人心软,但那个人总是例外。
他曾对姜汐说要她等他,然而后来却是他在无望中等了许多年。
还好,总算上天眷顾,他们还有许多时间。
今晨他收到谢祈命人送来的一封信,约他在那株老树下见,他便想着此番一定要将话说清楚,然而他到了树下,才发觉今日的谢祈看上去与往日有些不同,。
他站在风中,明明是男子的身量,看上去却有些单薄萧索。
桓冲莫名心生怜惜,上前一步,想揽他的肩。
谢祈却退了一步微笑道:“将军将我当作了谁?”
桓冲顿了一下,才开口道:“你今日有些不同。”
谢祈淡淡道:“将军今日见到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桓冲望着他,谢祈忽然道:“将军真的相信死而复生?”
不待桓冲回答,他又笑道:“我只怕将军认错了人。”
桓冲握紧了手,哑声道:“你何出此言。”
谢祈道:“既然如此,我也就明说了,我实是越王的人,他薄待我,从他那里逃出来,又中了毒,他害我受了这么大罪,我心生怨恨,利用你去对付他,如今大事成了,再这么蒙骗将军,我于心不忍。”
桓冲一脸不可置信。
谢祈淡淡道:“将军一定好奇是怎么中了我的计策,其实也简单,不知将军是否听闻博学会,山公子便是其中之人。他的,里面有许多卷册,记载许多人生平不为人知的隐秘之事,却不知将军有没有读过。”
桓冲深深望着他,只是不说话,谢祈继续道:“也许将军未曾留意,然而我却仔细看过。”
“我想借将军之手除去越王,却苦于无法,直到却偷偷看过将军的卷册,看到公主与你的一点旧事,才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之后我又去寻了公主的卷册,细细读了,那主意便在我心中越发成熟,然后,我便来去府上寻你。”
“那日我在雪中等了许久,以为你不会见我了,但好在天遂人愿。”
“之后的事将军便知道了,自然是我演得一番好戏。”
他不去看桓冲,怕多看一眼便说不下去,强做若无其事道:“本来我也只是想试探一下,却没想到将军如此旧情难忘,如此顺了我的意,现在大事已成,自然不忍再蒙蔽将军。”
“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逝去的便是失去,世间又哪有死而复生之事呢?”他在桓冲耳畔轻声道。
“如我这般心机深沉之人,将军切勿再轻信。”最后他强笑道。
希望破灭的失望,往往比绝望更令人难以承受,谢祈一口气说完这番想了许久的说辞,才鼓起勇气望了一眼桓冲,却见他只是静静立在那里,似乎与往日并无不同,然而仔细看去唇却微微颤抖。
谢祈一惊,下瞬间桓冲却骤然咳血,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流下,划过苍白的肌肤,染在白衣上,似朵朵桃花,妖艳而刺目。
他一时情不自禁想要去扶,然而伸出手却空握。
其实他说完方才的话,已经有些后悔,见桓冲如此,心中更不知是何滋味。
桓冲的手握在佩剑上。
他会杀了我吗?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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