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丫头将信将疑的喔了一声,没再接着问。
李家院里,门房合上大门,支起门栓,嘴里嘀咕道:“真是怪了,城里没谁家办喜丧啊?“
李绮节和宝珠仍旧回灶房忙活,才刚穿上罩衣,系上带子,又听得门外几声叩响。
宝珠把蒸好的重阳糕摆在一只白瓷花口盘子里,淋上一层褐色桂花蜜,插上彩旗,随口道:“是来讨花糕的吧?“
正值重阳节,除了秋游登高之外,家家户户要为自家的老人们预备新衣裳、新鞋袜,小孩子则可以成群结队,去亲近人家果子吃。谁家敢怠慢上门讨果子的孩子,转眼就会被编进儿歌里去,让县里的孩童们一直嘲笑到年底。
“我去看看。“
李绮节从矮柜里找出备好的八宝什锦攒心盒子,里头盛满了各色果子点心:栗子、大枣、腌梅、饴糖,甜口的云片糕、菊花饼,咸口的椒盐肉脯、金华酥饼……
零零总总十几样,足够打发十几、二十个熊孩子。
门房已经打开门,正和外边的人低声说着什么。
李绮节堆起一脸笑,手里抓一把饴糖瓜片,正准备朝外头撒,看到来人,立时怔住。
门口立着一个才五六岁大的男娃娃,披麻戴孝,一身孝孙打扮,他身后跟着两个头戴白纱、穿麻布背心的老仆,手里拎着个布口袋。
也是讨百家米的。
门房咦了一声:“刚刚……“
李绮节一口剪断门房的话,吩咐道:“吴爹,去舀米。“
门房噢了一声,小跑去灶房舀了半升米,递到李绮节跟前。
李绮节接过木升子,把半升米倒进老仆手中的布口袋里。
老仆领着五六岁的男娃娃朝李家磕头,男娃娃规规矩矩行完礼,抓住老仆的手,一颤一颤走远,麻布孝服太过宽大,在地上拖出一道淡淡的印迹。
李绮节叹口气,张十八娘的丈夫虽然接回了他们母子俩,但那家人,终究还是不承认小沙弥的身份。
所以才会先后派出两个孙子出来讨百家米,显然那一家认为五六岁的男娃娃才是正正经经的长子长孙。
她望着男娃娃和老仆走远的背影,忧心忡忡:“吴爹,你去前面巷子找刚才讨百家米的小哥和大丫头,找到人,提醒他们一声。“
如果两厢面对面遇上,那就不好了。
门房已经觉出味儿来,答应一声,披上一件蓝布夹衣,出门去寻人。
不多时,门房回到家里,“我找到那个俊小哥了,他家大丫头骂骂咧咧的,说是立马就拐道去城北那头讨米。“
城北那边鱼龙混杂,一般讨百家米是不会往那边去的。
李绮节点点头,思绪还留在小沙弥那双秀丽的眉眼上,半开的大门忽然被一群七八岁的孩童撞开,看到她还抓在手里的糖瓜片,小孩子们一拥而上,吵着闹着要糖果吃。
被熊孩子们磋磨了半天,愁绪顿时烟消云散。一直等到夜里,一家人围坐在四方桌前吃重阳糕,李绮节才想起问李乙:“阿爷,最近县里谁家办丧事了?“
李乙拔掉重阳糕上的小彩旗,摇摇头:“办丧事的?没听说。“
李绮节夹起一新栗粉糕,咬下一角,满口香甜,一边和宝珠说笑,一边想着心事:那小沙弥的生父,应该就不是瑶江县人了。
重阳过后,天气冷将下来。
按规矩,每年重阳前后,是换下纱衫,开始穿锦袄罗衣的时节。
直到庭前桂花落尽,李子恒一行人仍未返家。
孟家按着约定,一步一步把和李家退亲的事透露给几户亲近人家知道,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县里但凡是知道县太爷的人家,都知道杨家和李家的婚事吹了。
因为杨县令的吩咐,杨表叔和高大姐统一口径,对外只敢说婚事是因为八字不合才没谈拢。
县里人自然不信,真八字不合的话,当初就不会议亲了。但不信也没法子,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家三娘天天吃得香、睡得足,眼看着脸蛋愈发红润,比以前愈显福相,说话间总带着笑影儿,一双水汪汪的杏圆眼,像掺了蜜糖,笑得甜丝丝的,哪里像是被退亲的样子?
也有人私下里议论,说李家三娘肯定是怕丢人,才会强颜欢笑。每次都会被旁人一句话堵回去:“李家三娘一天三顿饭,每顿扎扎实实吃三碗,你说她强颜欢笑?你强颜给我看看!”
等到杨家和孟家订亲的事传扬开,笑话李绮节的人就更少了。虽然还是有很多人觉得她不缠小脚,被嫌弃是活该,但当着人的面可不敢这么说。在一个民风淳朴的小县城里,杨家毁亲另娶,是很不受人待见的。现在李绮节已经从不缠脚的异类,摇身一变成为被始乱终弃的小可怜,热心的邻里街坊还排着队给她家送菜送米,想方设法劝慰开导她,生怕她想不开。
谁敢帮着杨家或孟家说话,义愤填膺的老太太、大媳妇们立刻叉腰横眉,以势不可挡的凛然架势,把那人骂得抬不起头。
至于孟家,孟娘子期望中的威风没能抖起来,巷子里的媳妇婆子们对她们家深恶痛绝,不肯上门看她炫耀孟春芳即将嫁入官家。连沿街售卖胭脂水粉、彩绸丝线的货郎都不敢在她家门外招揽生意,孟家门前为此冷落了好一阵。
李绮节不由庆幸,幸好当初没有一时冲动打上杨家,果然不管哪一朝哪一代,老百姓们始终会不分青红皂白地站在弱者那一边。
入冬前,李绮节托人往武昌府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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