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拧着眉头睁开眼,目光落在竹帘后的几个乐师身上,本来想说什么的神色忽然就平静了下来,直到一曲毕,他才瞥了长青一眼,低声道:“你安排的?”
“主子说什么?”长青疑惑道。
江承见他目光不似作假,眉头轻轻的挑了一下,似是有了几分兴趣,他指尖敲了敲桌面,淡淡说道:“都退下吧,那个吹箫的琴师留下,给朕单独弹几曲。”
直到离了大殿,殿中断断续续的萧声响起,长青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一列乐师里,被单独留下的那个身形矮小,唇红齿白,约莫,是个女人。
国丧期间……长青没再深想,踏着月色离开了承乾殿。
承乾殿离东宫的那个小院有些路程,但是宝儿一心认定了那就是她的夫家,她头上的伤还没好,他也不想那么快就告诉她真相,只好辛苦些,每天来回奔波几趟。
回到院子,江麟正在认认真真地教宝儿读三字经,其实他自己开蒙用的还是左传,倒不知道从哪里翻腾出这个来。
一见长青,宝儿就像见了救星,眼巴巴地朝着他望,长青的心顿时就软了,对江麟道:“一天别教太多,她记不住的。”
“哪有,姑姑很聪明的。”江麟对长青的话很不满,反驳他说道,然而一回头见宝儿的神色,他脸就黑了。
桌上点了油灯,还有两根蜡烛,把屋里照得雪亮,长青把沾了雪的披风挂在屏风上,回头说道:“今晚雪大,南园那边路不好走,留下吧。”
江麟摇摇头,“我不能把如意一个人留在南园,前些日子她在地窖待怕了,一到晚上就哭。”
“那我送你回去。”长青去里屋取了灯笼,用桌上的蜡烛点了灯芯,见江麟身上单薄,又寻了件披风来给他披上。
江麟小小的一团,裹着个大人的披风竟然也不显得可笑,反而透出些许沉稳的气势来,宝儿捧着三字经歪着头看他,忽然说道:“阿麟,你以后一定是个当大官的。”
“那就谢姑姑吉言了。”江麟笑了笑,好像自己真的是个寻常人家出身的孩子似的,格外认真地道了谢。
长青打着灯笼,微微回身看着宝儿,温声道:“我送阿麟回去,你乖乖待在家里,哪儿也别去,我很快就回来。”
宝儿噘嘴说道:“天这么冷,我才不出去呢,等开春,你不让我出去我也要出去的。”
江麟看了一眼长青,见他脸上只有无奈和纵容的神色,不知怎么的,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出了院门,他拉拉长青的袖子。
“怎么了,身上冷?”长青低眼看他。
江麟摇摇头,带了几分犹豫地说道:“赵大人,你说姑姑真的是自愿去给太子妃引开追兵的吗?”
长青没说话,江麟以为是自己的猜测震到了他,声音都急切了一点:“那天我在地窖里听见外面的响动了,姑姑是被抓走的,他们抓走了姑姑,一定就是为了让姑姑替太子妃,是他们害姑姑成了这个样子!”
“好了,别说了。”长青轻声说了一句,抬手摸了摸江麟的脑袋,“又下雪了,我回屋去拿伞。”
江麟说完,人也冷静了,这其实是他这么多天以来一直盘旋在心头的想法,陡然说了出去,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意识到了哪怕自己说的是实情也没有用。
那是姬家,高高在上的姬家,无权无势,即便受了再大的委屈,也得在被别人打了左脸的时候,笑脸迎人地问一句:要不要再打一下右脸?
那些上位者,何曾关心过他们的喜怒哀乐。
眼眶酸酸的,江麟用袖角抹了一把,朦胧中看见长青的背影挺直犹如松柏,恍若傲骨。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迟哈,看到很多亲在讨论,说一下哈,昨天宝儿的方言主要取材于淮扬地区,大概是扬州话夹着淮安话?我也不知道具体算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65章
说是百日国丧,大部分的皇帝也就是守一个月左右,江承也不例外,年关一过,建元启明,随后立刻加封后宫,除去原先东宫的几个妃嫔之外,又封了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燕嫔,倒是最得宠爱。
有了玩乐的心思,朝堂上的事自然恼人起来,右相年事已高,而且本身管的事情不多,以往朝中的事情大部分都是由张兆来办理,江承心里自然是不想多出个丞相来分权的,然而没有左相就没有他空闲的日子,连着几天他都在不着痕迹地观察朝中几个德高望重的大臣,可就是下不定一个决心。
晨起天还未亮,龙床上美人春睡,一出大殿,早春的寒凉透进衣襟,江承昨夜折子又没批完,想到要去面对一帮老头子的冷脸,简直恨不能立刻调转方向回到殿中。
“主子,外头风大,加件披风吧。”长青轻声说了一句,话音未落,江承有些不耐地摆摆手,大步朝前走。
承乾殿离宣政殿不远,应天帝从前都是自己走路过去,算作晨起的锻炼,江承不耐烦这个,尤其天冷,所以每日都是乘坐辇车去宣政殿,辇车速度快,跟车的人就得疾走,好在众人都是习惯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用在朝堂上并不准确,然而用在宫里却合适极了,昔日跟在应天帝身边的老人都被撤换下,长青也成了承乾殿总管,惯常的青锦麒麟服换成了李湛英常穿的红底绣金蟒袍,很有几分大红大紫的意味,倒也不显得怪异。
应天帝在时,每日早朝得开到日头老高,江承不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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