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下这么多日,却还能够沉稳地自己逃出来,不哭不闹的姑娘,应该是个坚强勇敢的人,难道今日,要比那一日还要可怕吗?”
孟斐焱说得风轻云淡,却在宋羽昭心底搅起了翻云大浪,那日?孟斐焱说的是哪一日!
看着宋羽昭瞪得老大的双眼,孟斐焱倒是不经意地一笑,淡淡地说道:“你以为,如此偏僻的枯井,怎么会突如其来冒出一根能让人攀爬的绳子?”
“原来是你。”
话至此,两人各自都是心知肚明,便都不再往深处说下去,时间已经不早,宋羽昭出来许久,若再耽搁下去,难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擦了擦眼角还未干去的眼泪,宋羽昭对着孟斐焱说道:“我该回去了。”
“等一等。”
孟斐焱上前一步,将宋羽昭拉住:“你可想到我身边来?”
孟斐焱此话实在是废话,千里迢迢都因为这个人过来了,此刻再问宋羽昭是否愿意到他身边来,可不就是废话,所幸宋羽昭倒也好捧场,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孟斐焱的这一句话。
“太子在我身边安插了不少的眼线,如果这些眼线死了,太子必定要安排新的人过来,若是熟面孔,他不好做得如此明目张胆,你是新人,在南都国内初来乍到,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孟斐焱言下之意,就是要宋羽昭自愿作为太子的眼线来到他身边,可是,太子也不傻不蠢,他会乖乖中计吗?
“你不必担忧,只要按照我的话去做就是。”
似乎是看穿了宋羽昭心中的担忧,孟斐焱倒是淡淡一笑,丝毫都不困扰的模样,倒是拣了另外一个话题说道:“你可知,此处是什么地方?”
此处?宋羽昭环顾了一下在夜色之中更显破败的废宫,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晓。
“此处原来叫做晨雲宫,是我母亲生前所住的地方,现如今瞧着破败,可当年还未被大火烧毁的时候,屋檐窗扉上的装饰物,都是雕花鎏金的,皇宫之内,除了父皇所住的太礼宫,便数此处的楼阁最为精美华丽。”
“晨雲宫?”
闻言,宋羽昭又仔细端详了眼前的这一处宫殿,废墟荒芜之下,倒是真的依稀能够看出来些许当年鼎盛时期的fēng_liú模样。
“今日,你来此处,可是……”
“今日是我母亲的忌日,六年前的今天,我被送去清平王朝,我母亲一把火烧了晨雲宫,听说大火整整烧了三日夜才被扑灭。”
宋羽昭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不敢说什么,觉得此刻再好听的话都抵不上静静地倾听,她以为孟斐焱会很难过,可是孟斐焱的脸上并没有悲伤的神情,他只是淡淡地望着眼前的废墟,静静地诉说着仿佛是与自己没有联系的一个往事。
“当年的事情,你可有听闻一二?”
六年之前,南都国前皇后纵容外戚干政导致政体大乱,迫使南都国皇帝将皇子送去清平王朝做质子为条件求来清平十万军队才勉强平了那场内乱,此事四国之内皆是知晓,虽然当年宋羽昭只有十岁,却也是为了孟斐焱而特意找人询问了当年的事情。
可是如今听闻孟斐焱如此问道,宋羽昭倒是着实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当年的事情……我也只是听人偶尔说起过一两句,其实世上很多事情,当年的真相究竟如何,全都是胜利者说了算的,颠倒黑白之事,也是常有的,孟哥哥……”
“你难道不相信吗,我母亲她纵容外戚干政,祸乱朝堂?”
“我……”
许是早已料到了宋羽昭会有这副反应,孟斐焱只是淡然一笑:“史书记载多有言过其实之处,如你所说颠倒黑白之事也并非是没有,可是阿昭你知道吗,我却认为这一次史书对于我母亲的记载,倒确有其事,并没有添加一丝一毫的夸张词句,甚至对于多处地方,一笔带过不做赘述,令人不禁起疑,是有心为当年的事情做一些遮掩。”
孟斐焱的一席话,出乎宋羽昭的意料,出于宋羽昭的立场,在初闻此事的时候,内心里面下意识地,就觉得,孟斐焱的母亲是被人冤枉的,所谓祸乱朝政的说辞,不过是胜利者对于她的抹黑,以及为自己撇清关系,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对于孟斐焱而言,却会是全然一副不同的模样。
“阿昭,过来。”
说着,孟斐焱拉住宋羽昭的手,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晨雲宫,晨雲宫内没有一丝灯火,却是将月光映衬地分外明亮,整个宫殿笼罩在一层柔柔的月光之下,孟斐焱一路带着宋羽昭走到了一处竹林跟前:“此处竹林,在六年前的大火之中都已被烧毁,你如今所见到的竹林,都是地底下留存的根茎在这六年内新长成的,你知道竹在我们南都国是什么意思吗?”
竹?
宋羽昭皱了皱眉,这她倒是果真不怎么了解。
“清平王朝的牡丹,南都国的竹,蜀国的鸢尾,是三国之内最为尊贵的植物,除了皇室,寻常百姓家,是不被允许栽种这些植物的。”
宋羽昭不明白孟斐焱突然说起这些是做什么,环顾了一下周身也没能够看出来一些所以然来。
“所以,你的母亲,她是很爱竹吗?”
“倘若在清平王朝,她会只爱牡丹,倘若在蜀国,她会只爱鸢尾,可是她在南都国,所以世人都只会说,她最爱的是这翠竹。”
所谓爱竹,不过是一个借口,真正爱的,是隐藏在竹子背后的皇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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