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重重翻了个白眼,“唐毅那个孬种,他说的话还能信?他说好的,多半就是不好!大姐儿病了这么久,他来瞧过么?关心过么?让他死在小妖精那算了!”
徐妈妈叹了口气,无奈摇头。哪里是老爷不想来,分明是你黑门神一样死死守着,非要与人家“恩断义绝”。何况这几日,上好的党参、鹿茸、燕窝、冰糖一样样往里送,直打听大姐儿的病好了没有,只是杭太医说这些东西太补,小孩子吃不得,方才作罢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听里间渐渐无声,徐妈妈也压低了声音,道:“姐儿又睡着了?”
宋氏隔着帘子,见牡丹的身影映在上边,轻手轻脚,一动不动,点头道:“许是睡了,这孩子,就牡丹陪着的时候,才睡得安生,咱们也都出去吧。”
徐妈妈应了,跟在宋氏身后,往明间去了。
“我就说么,怪得那小三有事儿没事儿就到海棠苑来,原来是攀上这么层关系。”青岚抱着一个绒面绣黑棕两色纹的小老虎,靠在楠木双回纹的床头,与坐在杌子上的牡丹说话。
牡丹低声道:“小姐那日交代后,奴婢便找了坠儿,先和她闲打了几句牙,问她老子娘在庄子可还好之类的,她没有防备,倒也乐意跟我说。”
对于打听八卦这种事儿,牡丹无疑是一把好手。她生着一张圆盘子脸,眉眼端庄,瞧来就诚实敦厚,加上平素又不甚爱说话,众人都乐于跟她说秘密,总觉得她不会给自己卖了。
“果如小姐所料,这话她是从红玉口里听来的,奴婢便又去找红玉,同样的法子套她,红玉说,散这消息的人正是杂役房里的小三。小三那日来寻茉莉,原话是,‘你们可听说了,自太太跟老爷摔了簪子后,老爷嫌她碍眼,想叫她搬到明慧堂去,可太太一直装糊涂,霸着地方不放,是想跟老爷重归旧好!’众人听了忙问,‘那老爷什么态度,这几日怎没见他到咱们这来?’那小三便说道,‘老爷喜欢何姨奶奶,可太太竟敢对她动手,老爷岂能轻易原谅她?太太这几日,说不定如何后悔呢!’,茉莉便接口说道:‘这事儿也正常,你们想想,太太娘家没钱没势,都依仗着老爷才在京里站稳脚跟,什么‘恩断义绝’,不过是说说罢了,若真有这心,估计早就搬了,哪会这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这段话真是说的句句戳心,宋氏本来自导自演了一场“碎簪断义”,很是潇洒过瘾,却被人嘲笑说一套做一套,难怪她非要争这口气了。
青岚沉思片刻,又皱眉道:“爹爹说过让娘搬出海棠苑的话么?”
牡丹略一思索,摇头道:“明里到没说,只是前日里太太打烂了一个花梨木的錾金纹五足案几,小丫头们正往外抬,恰被老爷看见,老爷便哼了一声,说,‘还恩断义绝呢,还不是祸害我唐家屋子!’想是哪起小人听去,以讹传讹,最后便成了老爷让太太‘搬出海棠苑’。”
青岚突然想起一个故事,从前有个老太太说村里的王二家有“老鼠偷了油”,被她媳妇听去,便和人说是“老叔偷了油”,那人又跟村边洗衣服的人说“老叔偷了人”,最后传到王二的耳朵里,成了“老叔偷了媳妇”,王二一怒之下,将媳妇和叔叔都杀了,后来才知是讹传,后悔不迭。
这故事听着有些血腥,道理却很深刻。随口一说不怕,怕就怕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添油加醋。老爹无意中的一句话,便成了让宋氏“搬出海棠苑”,那小三和茉莉再一注解,宋氏要是不搬还真没脸见人了。
青岚眼神中泛着冷笑,白胖胖的小手却揪着两只虎耳朵,显得俏皮可爱,颇不和谐,悠悠道:“你说何姨娘房里的陈婆子,是小三表姨夫的妹妹的亲家?”
这关系有些杂乱,可青岚到底还是捋明白了。牡丹点头道:“正是,因而那陈婆子跟何姨奶奶求了几次,叫小三到她房里听差,本是这个月就要过去的,却不知为何又耽搁了。”
青岚心里明白,暗叹何姨娘是个人物。在后宅里,挑唆是非,造谣生事是大忌,何姨娘叫小三来说,一旦东窗事发,也可一推六二五,表示跟自己无关。若事情成了,自可再顺顺当当地将小三接到房里来。
小三接了这个任务,说难不难,说简单可也不简单,她不是海棠苑里的人,宋氏又被禁足,如何才能传到她耳朵里呢?无疑,她需要一个内应。
海棠苑里估计不只一个丫头接到了她的橄榄枝,只有茉莉上了心,二人里应外合,几天下来,就闹得沸沸扬扬,宋氏脑子又简单,稍一蛊惑,就落了人家的圈套了。
好一招请君入瓮,假如青岚不病,估计她这房已经老老实实地住进明慧堂了。
青岚两手交叉,一个个掰着自己手指,半晌,噙笑道:“牡丹,你去跟徐妈妈说,我的病好了不少,嚷着今晚要到老太太那边吃饭去。”
牡丹微惊,随即了然,道:“小姐是要请老太太做主么?”
青岚含笑摇头,“这事儿若经了祖母明断,不过与上次何姨娘挨打一样,受了家法,却得了爹爹的心。有些事儿,还需让爹爹自己明白。”
牡丹似懂非懂,却重重点了点头,“奴婢遵命。”
青岚松了口气,蓦地倒在床上,将手里的小老虎举得老高,看着那两颗泛着光圈的黑宝石眼珠。她现在就如同一只老虎,伺机而待,随时守候着猎物与天敌,哎,想安生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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