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民的位置,是在关外当初与阿愁分手的地方东北方向将近百里。陆枫丹当即点了几个心腹,换上胡服,带上此人出城门向北疾驰而去。
河冰开融,草原上萌出了绿意,虽然战事不断,还是有不少牧民南下寻找水草丰美的牧场。可到了那游商所说的方位,却找不到原来那家牧民的影子,只好指着那他做翻译一个个打听过去。待有了消息已是第二天深夜。
河边有几顶毡帐,门前还系着马。羊早已入圈,听见外面的响动不安的躁动起来。那游商走到毡帐前用匈奴话喊了几句,叫出来一位披着袍子的老妇,见到门外这么多人吓了一跳,戳立在门口。
他两人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又拿出匕首给她看,那老妇嘀咕了一番,伸手指了指其中一个毡帐。这汉人退回来小声解释说,“她说这匕首是个哑巴女子的。他们之前在草原边上救起一个年轻女人,为了给她看病,才卖了她身上值钱的东西。”
莫非阿愁还活着?陆枫丹等不及上前确认,翻身下马就向毡房走去,那老妇急得大叫起来,上前要阻止这群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又岂能拦住。那顶毡帐原本就邻着河边,就这一拉扯的功夫,从里面冲出一个纤瘦的白色身影,裹着单薄的内袍,赤足朝着河岸狂奔!
河水很浅,那女子跳进水里奋力向对岸淌去,陆枫丹不顾身上有伤,连忙追上去,边涉水边唤道,“阿愁!是你吗?阿愁!”那女子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难以置信的回望。她头发披散着,浸了水的袍子重重的垂在身下,眼神里布满惊慌,愣愣的望着追来的人。
“阿愁!”陆枫丹心中的狂喜一瞬间化为不舍,感谢苍天!战争终究没有夺走一切。河水冰冷且湍急,在膝下哗啦啦的雀跃着。久别重逢的两个人都站在水中,那一霎那百感交集,真叫人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陆枫丹几个大步淌过去一把将她拉入胸口,“是我,阿愁,是我!我来接你。你现在安全了。”怀里的身躯止不住的发颤,她大概还以为被匈奴兵发觉追到了这里,像一只奋力逃脱狼口的黄羊那样惊魂未定。消瘦的脸被不算温柔的手抬起,哆嗦的嘴唇许久才找到了声音,“…阿牛死了…他们…死了…”
那一日他们引开匈奴兵,带着敌人在胡杨林里兜转。对方发觉上当后恼羞成怒,誓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十几号人哪里是五百精骑兵的对手!眼见朝夕相处的兄弟一个一个在身边倒下,她这一生第一次亲手杀人,却连惶恐的时间都没有!她仗着身手终于挨到了天黑,瞅准机会将李阿牛拽上马在夜幕里一路狂奔。身后不断有箭射来,她不敢回头,拼命加鞭,一颗心突突的几乎要跳出胸膛!马匹直跑到口吐白沫才停下来,摇晃了两下就倒地暴毙了。她和阿牛一起被狠狠摔在地上,所幸后头已经没有了追兵的影子。
“阿牛!咱们逃出来了!阿牛!”阿愁兴奋得回身去摇他,猛然发觉一直在她身后的人早已僵硬!他的双手还保持着环抱的姿势,背上插着两只羽箭,血浸透了衣服,竟已咽气多时!
“阿牛、阿牛!”阿愁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天穹上没有一颗星,身边除了一人一马两具尸体再无他物。汗水冰冷下来,湿黏黏得更加让人惊恐。“阿牛!不要丢下我!”远远传来野狼的嗥叫,阿愁坐在地上像一块枯死的木头,几乎没有了站起来的勇气。
那一夜如此漫长,仿佛天永远不会再亮了。太阳升起后她勉强找回神志,用匕首割下一块马肉,在草原上毫无方向的走着,直到最终失去意识。再醒来已经是在陌生的毡房里。如果不是出发前为了乔装穿上了匈奴人的衣袍,脖子上还系着陆枫丹送给她的狼齿,她大抵不会再有这样的运气。牧人大娘热心的照顾她,她却一句匈奴话也不会讲,只能装聋作哑。贴身的匕首也不知去向,她曾比划着询问救起她的老妇人,对方叽里咕噜的跟她解释,她却一个字也没听懂。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黑城又在什么方向?心乱如麻、昏昏沉沉,身上发着烧却又提心吊胆不敢睡深,唯恐被人识破自己的身份。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阿愁,咱们打赢了仗,可以回家了。”他的体温熏抚着她,胸膛支撑着她,低沉的话语在耳边呢喃,她就像一只被猎人追至绝望的鸟猛然间发现安全的巢穴,一头扎进去,才发现自己连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太好啦!可找到了!”
“是呀阿愁姑娘,快回去吧!咱们可找了你好久呢!”
岸边其他人七嘴八舌,阿愁这才意识到自己与陆枫丹的亲密,早被一群人尽收眼底,尴尬得想要推开他。陆枫丹却不觉有异,转而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往回走。这番实在太过惊吓,阿愁两腿还是软的,在河水中一步一踉跄。陆枫丹伸手想要将她整个人抱起,却忘了自己胳膊上也有伤。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她再也不想松开这双手。他的眼窝更加深了,颧骨也突了出来,胡子来不及打理,人也瘦了一大圈。只有掌心,温暖得让她眷恋,让她心安。陆枫丹将怀里的匕首掏出来塞到阿愁手上。看着熟悉的刀柄,阿愁心中五味杂陈。原来是它救了自己。她的命运终究是和莫家刀纠缠在一起,一刻也不能分离。
牧民大娘见阿愁竟然开口说了汉话,心里多少猜到个大概,再加上这些人看起来大有来历,不禁忧心起来。陆枫丹给了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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