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都没想过要回,这七两的事情更为久远,他只怕更不在意了。能与她彻底撇清,只怕宋明礼已经非常满足了。
刘靖升也很是乐意宋明礼这么说,当断既断,若回头又为区区几两银子生出变故,实不划算。
“既然宋秀才这么说,我便做一回小人,这七两银子便当做你报答了我的恩情了,今后我们两不相欠。”阿媛洒然笑道:“祝宋秀才……还有刘秀才,早日金榜题名。”
刘靖升呵呵一笑,“承你贵言!”心想今日撕了婚约,又拿回十两银子,明礼怎么着也是不亏了。
而宋明礼看着阿媛,踯躅难言。
阿媛未再说什么,转身朝码头行去。
宋明礼看着她背影,虽是欲说还休的样子,可终究是没有再叫住她。
半晌,刘靖升欲返回书院,却看宋明礼竟一个人默默朝码头行去,那神情……莫不是他看错了?为何竟有些失魂落魄的意味。他赶忙也追了上去。
瑜枫码头一带总是船只穿行,人流如梭,阿媛此刻已踏上了载客的乌篷船,船夫一撑篙子,船便倏地离了岸,徐徐间已行出几丈。只有悠悠的船歌,飘荡在水汽氤氲的微风中。
宋明礼和刘靖升走到码头时,客船已经行得远了,阿媛的身影模糊在满座的乘客里。
这时,码头来了艘大船,载满货物的大船。这大船已完全挡住了视线,什么也看不到了,可宋明礼仍旧呆呆的站在那里,连往岸上搬货的人差点撞到他也浑然不觉。
还好刘靖升出手拉了他一把,才堪堪避过。刘靖升看着宋明礼,一时竟不愿打搅他,心道,明礼对这位姑娘应该是动过真情的吧?
动过真情吗?宋明礼此刻也在拷打自己饱受煎熬的心。
动过的吧,否则吴大叔让自己做出承诺的时候,为何他想也不想就写下了婚书?还以为吴大叔提到钱财,只是和他开个玩笑,而愿把女儿许给他,才是真的。他涉世未深,怎会相信真的会有人拿救助的恩情和女儿的清白相逼呢?
直到他发现山上那个热情的吴大叔原来是个无耻之徒,那他的女儿又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即使她与她的父亲不同,但她毕竟只是个抛头露面做小买卖的村姑。
他真的要找这个一个岳父和这样一个妻子吗?
答案早就了然于胸,可今日彻底断去,为何心里不觉得开怀,反而隐隐作痛?
大抵自己如刘兄所言,当真是个太过优柔的人吧。
……
……
整个春天早已悄然离去,立夏一过,荫荫夏木里的蚊虫不知不觉多了起来。
阳光从温柔变得略显焦灼,虽然人感觉不再那么清爽,却很是适合晒些东西。
石寡妇将厚厚的床单被褥挂满了整个院子,其实应等到出了小暑,梅雨彻底过去,阳光至盛至烈时,才有人家开始晒这些厚重的物事。一般在这个时节,大家更多是晒晒豆子晒晒菜。不过石寡妇向来是个爱洁净的人,又爱早做准备。
江南一带的梅雨通常都是在芒种和夏至两个节气内出现,小暑前后结束。但也有些年份,梅雨会在芒种之前来临,雨期能绵延四五十天。
石寡妇就是怕遇到这种早梅雨,阴雨天气已经够让她不舒服的,如果被褥还是潮湿的,她夜里根本无法安眠,因而她早已习惯了立夏之后就开始晒被褥,出了梅雨,再晒上一次。
于是这天午后颜青竹来到石寡妇家的时候,就被满院子的床单被褥挡住了视线。若不是石寡妇拉着他进去,他都有些难辨方向了。
“青竹啊,干嘛午后来?嫌婶子家的饭菜不好吃呀?”石寡妇笑道,一面接了他带来的两条鱼,一面端了茶水给他。
颜青竹喝了口水,忙道:“哪会嫌弃婶子做的东西,只是最近忙着做些山水画伞,工艺更复杂些,少了时间往这边跑了。否则婶子倒要烦我日日来蹭饭了。”
颜青竹说着,目光开始不自觉往四处扫。石寡妇看了,不由呵呵笑起来,“阿媛去后山了。”
哦,也是,平常她早该出来跟自己打招呼了。颜青竹这么想着,没注意到石寡妇打趣的眼神。
不过……颜青竹忍不住又问:“她怎么一个人去后山?万一……”
石寡妇道:“她去采薄荷了,放心,带着小狼呢。”
颜青竹默然地点点头,想起之前几次,还是有些担忧。
本来打算送完东西,见着人了就走。如今却必须找点什么由头多留一阵,于是颜青竹又像往常很多次一样,径直往柴筐那边去了。
石寡妇早已习惯了颜青竹一来就找活儿干,他虽是看着精瘦,做事儿的时候却像头壮牛,有使不完的劲儿。
石寡妇搬了一个坛子坐到开始砍柴的颜青竹旁边。
坛子里装着春天时阿媛做的梅干菜,石寡妇找了簸箕,将它们翻出来晾晒。
☆、第26章
“青竹,婶子看你跟阿媛这阵子越来越亲近,心里可高兴了。你们两个孩子在我面前不用避嫌,老婆子也是过来人!”石寡妇一边翻弄着梅干菜,一边笑道。
颜青竹咧嘴笑了笑,没有答话,继续挥动斧头。
他自己当然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自从阿媛去镇上还了钱,与宋明礼彻底没了瓜葛后,他心中便把阿媛由从前的意中人进而当做未过门的妻子看待,觉得与她亲近是理所当然的,可阿媛毕竟是个脸皮薄的女孩子,又是念过书的人,她希望他守礼些,他也十分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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