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已是由儿孙奉着养老的老太君了。可韦皇后保养得好,看着不过四十左右,日日和男宠寻欢作乐,也不见肾虚,身子真是好。
丹菲近身服侍韦皇后,没少见那些yín_luàn的场面。一个小姑娘,乍见那画面,羞得简直睁不开眼,汗如雨下,还挨了尚宫不少骂。日子久了,丹菲由最开始的羞耻惊愕,渐渐变得麻木,只在心中鄙夷不已。
但是其他的宫婢未必都和丹菲感受一样。女孩儿大了必然要思春,宫婢们跟着韦皇后增长了见识,胆子就大了。丹菲私下没少听到哪个宫婢和侍卫偷情的流言。还有几个宫婢为了争夺一个英俊的侍卫而大打出手的事。
丹菲作为皇后近侍,容貌才气在含凉殿的宫人里也是十分拔尖的,又别有一番气定神闲的雍容气度,并不比宫外官宦人家的女郎差。她自然也不乏追求者。
这些公子侍卫自然不是冲着求娶来的,不过只是想寻一夕之欢罢了。更有一些也打着讨好了丹菲,进而被推荐到韦皇后面前的念头——此事又不是没发生过。于是丹菲不是今日收到一束花,就是明日收到一首诗,后日又会在宫宴上被人赠钗环。
花都分给宫婢们插瓶插头了,钗环收了来,多半也孝敬给了上头几位尚宫。至于诗赋,丹菲虽然不像孔华珍一般有诗才,可也认真读过几年书,骈四俪六、押韵平仄也还是弄得十分清楚的。而那些寻花问柳、斗鸡走狗的世家公子们,都有世荫在身,哪个认真读过书?于是丹菲闲着也是闲着,只觉得那些狗屁不通的诗作简直惨不忍睹,顺手用朱笔批了一番。
这些诗丹菲批完,随手一收,也没当回事,更不理会送诗的公子们。含凉殿里有个朱氏女官和丹菲平级,事事同她掐尖。她爱慕一个王孙公子追求丹菲,送了诗来。她便悄悄去丹菲房里翻了一翻,找出一叠丹菲闲来写了批的诗,宣扬了出去,一时弄得人尽皆知。
如此一来,此事成了这年早春里长安城权贵圈中的一件趣事。段氏的批注犀利辛辣,简单两句就能将人骂得哭笑不得。被骂的郎君们面子挂不住,免不了要骂回来几句。但是大部分看热闹的公子学子们反而将这些诗评竞相传看,都为她的骂词拍案叫绝。
就此,丹菲声名鹊起,这倒是始料未及。
后来连圣人都听说了诗批的事,来含凉殿看韦皇后时,还特意将丹菲唤来看了一眼,笑道:“皇后身边,哪怕小小女官,都特立独行,别有风采。”
韦皇后也觉得此事有趣,笑道:“那群猴儿胆子不小,就知道拿我的宠婢寻开心。阿段,听说他们后来又给你送了许多诗进来?”
丹菲道:“回皇后,是送了许多诗。奴都将诗归在一处,可再不敢批了。奴应当好生当差,伺候好您,不该分心在闲事上。”
“这孩子倒是规矩。”圣人点头笑,“其实不过是风雅小事,没什么大碍。那些小郎白读了那么多年书,平仄都不准,典故都用不对,是该好生骂一番。”
丹菲应下,却是打定主意再不收诗,更不批了。批改点诗是小事,可是被人抓住把柄说她借诗和宫外互通消息,就另当别论了。这次的事有朱氏出头挡了,丹菲可不想再有下次。
圣人因为丹菲有趣,还赏了她一槲南珠。韦皇后便跟着赏了丹菲一只碧玺金镯。丹菲回了院中,拿了珍珠送上司和几位平级,偏偏就没有朱氏的份。
丹菲也不是吃了亏不还席的老实人。她也不屑背地里玩阴手段,而是直截了当地找韦皇后告状。
“宫规并未禁宫人收宫外的书信,却是严谨宫人擅自将宫中之物外传。幸好奴手里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书信,那个人若是在奴的屋里翻到了宫掖记事,或是账册名册,也这样散出宫外去,可不是要酿下大祸?所以奴请皇后下旨彻查此事,将此人找出来。”
韦皇后深以为然,对柴尚宫道:“宫里的东西随随便便就能传出去,成何体统。此事必须彻查!”
柴尚宫旋即将含凉殿的宫人们招来审问。朱氏当初做这事本就一时头脑发热,事不机密让几个宫婢看到。那几个宫婢当初不声张,只是不想牵扯到女官们的派系之争中。如今眼见皇后都要护着段娘子,自然积极地跳出来揭发朱氏。
朱氏吓得汗如雨下,腿一软坐在地上,还勉强争辩:“你们都被段氏收买了,有意栽赃我!”
一个宫婢嘴快道:“娘子那日不当值,穿着你家里新给你送来的一条粉色菱纱裙。你见到我们就慌张地躲,裙子还在树枝上挂抽了丝呢。”
朱氏语无伦次地辩解,柴尚宫不耐烦地一声大喝:“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狡辩的。私将宫闱之物送出宫外,乃是大忌。你不用再在含凉殿当值了。送去司正处,责二十板,发去浣衣局!”
朱氏惨叫,拼命挣扎,大骂道:“段宁江,你不得好死!”
丹菲嘤地一声以袖拭泪,对旁的女官哭诉道:“明明是她主动要算计我,想毁我名声。如今事情不成,反而怪我不够配合。我凭什么引颈就戮?咱们又不欠她的。”
女官们纷纷安慰她,道:“朱氏素来爱掐尖,同咱们谁都处不了。大伙儿都没少在她手里吃过亏。这次要不是你对着皇后仗义执言,她没准还会变本加厉地嚣张呢。”
朱氏叫骂不休,内侍扯了一条汗巾堵住了她的嘴,将她拖走。从此以后,含凉殿的人就再没见过她。
云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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