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避星宿,应该是怕克到别人吧!
想到听母亲说过关于若棠的出生披卦,一旁饮茶的张嘉慧恶意腹诽了两句。
回程的马车上,她看着用厚毡围到严严实实抬上马车的茶花撇嘴一笑。送给大舅的,怪不得宝贝似的不让人摸。
几天后她又去请安,却在舅母平时休息的临窗软榻前,看到了银红色的美人平盘子里,错落有致铺了几只雍容圆大的茶花。
光泽浓绿的翠叶中,皎洁如玉的花瓣层层叠叠,比月华还莹润,映得一室生辉。
听舅母说是若棠送来给她赏玩的,手指甲把手心都要抠破的张嘉慧。
只想快点回去,把自己屋里那盆她珍惜着如珠似宝的早开白茶扔了。
真没想到,安平伯家这么大方,竟然不是把花送给舅舅反而给了她。
更没想到,颜若棠那个丫头这么奢侈,竟然会把童子面掐下来插瓶。
此时花圃里,十五跟十四两个正瞪着花匠挪了盆。
半死的童子面互相埋怨,都说当时是对方先动手闹起来,才踢破了妹妹这盆宝贝。
人挪活,树挪死,要是这花死了妹妹气到,看你怎么办。
吉凶祸福,实在难料。命运总是最会和人开玩笑。
张夫人一家刚刚搬回张府,若棠的迁居贺礼还没送出去,情势突变。
谁也想不到当初抛妻弃子的张权,带着些兵丁逃去外岛,结果老天报应不爽,在路上被水匪砍死。
逃出来的几个老家将没有出路,扶着简单的棺材回了交州。
也不知道是哪位妾室的主意,这群人竟然厚着脸皮投奔主母张氏,进城后一路哭嚎,披麻戴孝到了张府。
听到妹子要安葬丈夫,儿女守孝,苏元正也是赞同。
可没想到她还大度收留了几个妾室和堆庶子女一起生活。
听说为此张府已经闹翻天后,对她执拗的性子,刻板的贤良汉王是彻底服了。
到是家里两个女人十分同情张氏和嘉慧。
张氏还好说,不愿意改嫁一心守着儿子过,对庶出子女也不用花多少心思养大嫁娶就可以。妾室也儿一样。
但嘉慧就可怜了,这一下给渣爹三年的重孝守下去,她可就十八多了。
婚事恐怕不易了。
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可她毕竟不是女儿,大舅也还没成为皇帝。
风雪交加的暗夜里,脸色惨白的张氏第一次给了疼爱的娇女一个耳光。
少见冬日天际成片的滚雷中,她的脸随着房间里晃动的烛火晦暗不明。
被母亲一巴掌打愣的张嘉慧都忘了哭,只怔怔的瞪大了眼睛,跌坐在床头。
在女儿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张氏夫人上前两步。
摘下了她头上的珠玉,耳边的花坠,冷静的吩咐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的丫头绿春。
“去给小姐找一套素服先换上。
让外面的丫头婆子伺候小姐,少爷还有姨娘们洗漱。再挑拣些简单的衣服给他们先用着。”
等母亲飞快的解开了自己领口盘扣,张嘉慧才反应过来,挣扎着甩开跳起来,尖声喊叫。
“我不要给他守孝,他不是抛下我们不要我们了吗?
凭什么死了还要害人,还有那些人,他们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如今凭什么住我的家,凭什么用我的衣服?
让他们滚,都给我滚。拉着那个臭烂的尸首给我滚的远远的。”
见一向温婉的女儿披头散发的嘶喊,张氏眼里闪过一阵惊痛。
上前扯下女儿衣服的,冷声训斥。
“凭什么,就凭他是你父亲,给了你命,养了你长大。就凭那些人也姓张,跟你血脉相连。”
眼泪滚滚的嘉慧听着这些话,嘴里又酸又苦。
血脉相连,那些人当初在家里一个个仇人似的,恨不得咬死他们母子三个的时候怎么不说。
在父亲给他们扔下的时候,面对凶恶兵匪时怎么没想过,如今没有活路就讲起骨肉亲情来了。
她心里越想越气,越想越恨,拉住母亲的手哀求连连。
“娘,这是大舅的益州。
你就是说不认识他们,给他们赶走,哪怕派人给他们都杀了,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我跟哥哥的婚事更不用愁,大舅怎么也不会不管我们。
你看若棠,十几年没回宗族,不认父亲,不祭拜祖宗,谁又敢当面说她什么,谁又敢瞧不起她,还不是各个争相的想要巴结联姻。只要有大舅在,我们不怕的。”
眉头拧成川字的张氏拉过女儿,使力按到床边坐好。目光犀利的直盯着她道。
“这种混话我最后一次听,再有下次决不饶你。
若棠是若棠,她没有母亲,你就不行。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能让你不孝。
你听说过天底下谁不认亲生父亲的。赶走他们让你父亲尸骨流落在外,死不瞑目吗?”
脸涨到通红的嘉慧面对这样的母亲毫无办法,气得嘴唇都微微发抖,伏在迎枕上哽咽哭喊。
“父亲,父亲,您就知道父亲。
他哪里还配做人的丈夫,父亲,他那么对我们,您怎么还能把他当丈夫?当天似的供着。”
这一次,面对如此诛心的话她没有在打女儿,只是面色沉寂下来,眉目只剩下了一片惨然。
等女儿哭够了,张夫人声音里带了一丝倦怠吩咐门外的绿春进来服侍女儿换衣服,自己出去看了丫鬟婆子布置灵堂。
寒冬萧瑟的夜里,站在一口薄薄棺材前的张氏自嘲般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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