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十六年四月十五,锦州城。
天还未亮,便有乌云开始聚拢于上空,大气压急剧下降,蚂蚁搬家,草蛇过道,燕雀低飞。
一切能预示大雨将来的迹象,都在这个时候逐个呈现。
百草堂这几日收治了不少病患,多为年老体弱者,他们普遍感到胸闷、头晕,甚至恶心。
赵大夫坐堂问诊,把这脉号了又号,摸过了十几只手腕子,却摸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开些顺气的方子,拿给病人调理。
而谢瑜这边,却已经做了三日的宅男。
每日起床后,除了到院里搭梯子上房望天以外,谢三郎基本没做过其他事情,如大家闺秀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可苦了暗中执行“保护”任务的陈百户,谢瑜上房,他爬墙。谢瑜在房上坐一天,他在墙上晾半天,剩下半天,跟侍卫兄弟们轮班。
难道谢三郎志在钦天监做一番事业?
陈百户心下疑惑。
可神棍们不都是夜观天象吗?
大白天看个鸟……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锦州和临近两州的老百姓们,深刻体会了一把,何谓天灾降临。
十五日清晨,锦州城没有迎来第一缕穿破云层的阳光,却获得了意料之外的闪电。
一道紫电凌空劈下,照亮了半边天,似乎预兆着不祥。
须臾,又是一声闷雷骤然炸响,震得城中鸡鸭不宁,犬声狂吠。
彼时,谢瑜正蹲在自家房顶上,仰头望天,恰好一只雨燕低飞略过,谢三郎黑眸一沉。
待空中噼里啪啦的开始电闪雷鸣后,他急忙爬下房顶,跑回家中,披蓑戴笠,冲向大街。
尚在厢房习字的谢璇,听见大门开闭的响声,抿了抿嘴唇,还是选择扔下毛笔,随手捡起个草帽,便也跟着跑出去,在兄长后面紧追不舍。
街上行人匆匆,别人都是往回跑,只有谢瑜一路向前,直奔锦州行馆。
到达行馆门口时,刚准备上前通报,却正好看见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陈百户,谢瑜立刻收回原本迈出的步伐,转回身,笑眯眯的望着陈百户。
有熟人好办事,他向陈百户说明来意,光明正大的要求走后门。
结果没有令谢瑜失望,陈百户这后门走的实在给力,一路绿灯,直接带路至李烨书房门口。
经过通报,谢瑜深吸一口气,跨步入内,见书案后高坐的朱红色身影,躬身行礼下拜。
“卑下见过七殿下。”
“起来。”李烨端坐泰然,单手点着椅子扶手,另一只手举着一本兵书,“汝来何事?”
谢瑜没起身,依旧跪着,却语出惊人,险些把站岗的陈百户吓出突发性心脏病。
“卑下奏请殿下,立即遣派兵卒,命锦州堰附近百姓迁移至高地,以防洪灾来袭,造成损失惨重,不可挽回!”
屋内顿时一静,落针可闻。
陈白户目瞪口呆,他后悔啊,自己怎么没问清楚就带着谢三郎进门,这下可如何是好?
身无皇命,谁敢调动一兵一卒?
无令调动军队,形同造-反!
若是按罪名追究起来,不说他们这些无名草根,即使是李烨这样的皇二代,最轻也得贬为庶人,抄家流放三千里,标准的发配边疆,进行上山下乡的劳动改造。
故而,李烨面沉如水,墨眸愈发深邃,居高临下地盯着谢瑜,凌厉无比的霸气如排山倒海般,接踵而来。
一旁站岗的陈百户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下一秒就在岗光荣。
这种死法可不算烈士牺牲,连抚恤金都没有。
而对脑袋顶上的巨大压力,谢瑜似无所觉,仍旧不怕死地朗声道:“卑下以性命担保,此事属实,锦州堰附近有三屯,百姓人数过千,若不迅速撤离,大祸将至矣!”
陈百户不由心中暗暗钦佩,这胆量,简直堪比熊心豹胆,当称勇猛!
可惜人太瘦,不然就凭上次在谢家祠堂杀人的身手,定是个侍卫的好苗子!
“卑下愿立军令状,若是瑜妖言惑众,当万死以儆效尤!”谢瑜双膝跪地,脊背却挺得笔直,“可是殿下,时不待我,千条人命,全在您一念之间啊!”
李烨未曾言语,单手搭在大腿上,似在沉吟。谢三郎黑眸明亮,直面皇二代,压力固然存在,而且山大。
但他不能退缩,若自己尚不能坚守本心,如何去说服别人?
为人为己,为了良心,谢瑜必须死谏到底。
须臾,李烨突然起身,负手而立,沉声道:“陈百户。”
“卑下在!”
“传孤口谕,通知锦州都指挥使宋恒,命他亲自率众,随孤前去锦州堰。”
“是!”
李烨要去实地考察,作为挑事的人,谢瑜只能乖乖的跟着。
若是此事有半点儿差错,他就等着脑袋搬家,充做替罪羊,以平息景帝未知的怒火,和洗刷李烨私自调动军队图造-反的罪名。
一行人直奔城门,眼看就要出城,却被人从后面追了上来。
三名骑士奔到近处,为首的是皇七子的弟弟,皇九子李熠。
如果不算跟在后面跑的小尾巴,这个队伍还是相当有水准,下马动作十分利索。
谢瑜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弟弟从最后跑过来,看到自己后竟似松了口气,这让谢三郎一时沉默无言,虽有些恼火谢璇涉险,却更多是浓浓的感动。
能被人关心,总是幸福的。
“七哥可还当我是皇弟?”李熠扔开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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