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他的手拨掉,头彻底埋进膝盖。
何滨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看周围没人,又放着胆子轻轻抱她。
孙心妍没有把他推开。
“我爸妈吵架了。”她在他胸口闷声说。
何滨还当什么事,“吵得很凶?”
孙心妍点头。
何滨父母在他五六岁的时候就离了,那时候他还不记事,对父母吵架这种事他没什么深刻感受。
“骂你了?”
孙心妍摇头。
“那你让他们吵他们的好了,你一个人在房间待着不就行了。”
孙心妍说:“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吵过。”
夜里她打孙父电话,发现他手机没带出去,也不知道昨天是在哪儿睡的。而她妈妈呢,同样哭了一夜。
孙心妍不明白,他们一直好好的,怎么忽然变成了这样?
何滨其实并不理解孙心妍对家庭的依赖。在他的成长中,家庭、父母一直是缺位的。不知道当年父母是为什么离的婚,但是从此以后他都没见过他妈,没什么感情,他也不想她就是了。另一方面,他的个性有点乐天派,加上家庭条件在这里,他从来不去放大这部分的缺失。
他小时候就见过孙心妍父母,刚回来时候在乡下也见过,想象不到他们吵架是多厉害。他安慰孙心妍:“他们吵他们的好了,你自己躲房间去,再不行你就出门,我出来陪你。”
孙心妍抬头:“你说得容易,我爸昨天一夜都没回来,我妈就一直哭。”
“所以你也跟着哭?”他偏着点头,盯着她眼睛看看,“看看眼睛肿的,丑死了。”
一只手遮住他眼睛,手心有点凉:“那你别看了。”
何滨抓住挡在眼前的手,“知道怕丑了?今天别再哭了啊。”
静了会儿,孙心妍吸一口气,忽然说,“何滨,你说他们会离婚吗?”
“离就离呗,要是真离了你又能怎么样?”
何滨接下来说的话第一次让孙心妍感受到他的成熟:“父母是父母,我们是我们,他们过他们的生活,我们过我们的。过两年等上了大学,本来就都是要出去的,大学上完就要上班嫁人,你也没多长日子跟他们在一起过。他们要是真散了,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跟我们没关系。懂么?”
他摸摸她头发,“不准再哭了啊。”
孙心妍双目无神地看着他。
“听见没有?”他轻弹了下她脑门。
“知道了。”
坐了会儿,两个人站起来。
孙心妍掸掸屁股下面的灰,左右看看,“我先回去了,你过五分钟再走。”
“嗯。”
何滨懒懒应了声,却在她走之前拉住她手,松松地把她抱住。孙心妍反常地没有扭捏,头抵在他胸口,竟也有些恋恋地不想走。
午后的校园很安静,这个角落更安静,连鸟叫声都没有。这片刻的温馨时光,有点偷来的感觉。
他个子好高,肩膀好宽,孙心妍觉得,比起高一时候,何滨好像有点变了,变得也像一座小小的山。
只是这座小山没那么安静、深沉,相反地,它坐落在四月的春天里,蓬勃而葱茏,充满力量。
她的小山。
44、44...
二零零九年的四月底,江高里的玉兰花开得特别好,满树满树,脆弱而美丽,一阵风就吹得遍地都是。
期中考过后,孙心妍迎来一门人生的大课,这门课的名字叫做——生活的无常。
生活在孙心妍十八岁的那年告诉她,一切都是无常的。幸福的家庭、恩爱的父母,这些在她十几年的生命中像土地、河流一样永恒的存在,一夕之间,成了一碰即碎的幻影。
她的爸爸妈妈离婚了,妈妈搬走了,这一切都发生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孙心妍后来才知道,孙父孙母早在吵架前已经办完离婚手续,神不知鬼不觉地。
当纸终于包不住火,爷爷奶奶赶来家里、痛心疾首地求他们复婚时,孙心妍坐在自己房间,脸上挂着两条小溪,已经尝不出眼泪的滋味。
她听见爷爷的质问声:“你们想过孩子没有?她就要高考了,你们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你们没有!你们只顾自己,不管孩子的死活!”
换来的是父母的沉默。
孙心妍知道一切已成定局时,开始想,如果父母让她做出选择,她该选谁?然而她想多了,没有人在乎她的意见,她的抚养权归孙父。
高二下学期还没结束,她的妈妈陈冰离开江城,和她所谓的爱人去了国外。
她背叛了他们父女,以一种张扬到令人费解的姿态。
孙父孙母原本商量好,等到孙心妍高考结束再告诉她。结果那个男人忽然被调去东欧工作,他要陈冰做出选择。两难中,四十三岁的陈冰抛弃一切身份,选择这份迟到多年的爱情。
孙心妍对自己妈妈的行为感到深深的可耻。
又恨爸爸,总是那么懦弱、隐忍,直到最后,都是一种低微的、有愧的姿态。为什么做错的人始终理直气壮?大人的世界太难懂了。
临走前,早已搬出这个家的陈冰想见女儿最后一面,求而不得。她给孙心妍发了一条很长的信息。
“亲爱的女儿,我最爱的妍妍:
我知道你讨厌妈妈,再也不想理妈妈,但是你不知道,妈妈做出这样的决定,心里有多痛。你的爸爸是一个好人,你也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以后等你长大了、到了我这个年纪,也许会懂得我的不快乐、我的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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