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不信佛。
初一十五,自然也不会供佛。
沈若华看着沈氏发红的眼睛,从她手中提过空酒坛子,软声道:“娘,今日十五,您是来祭拜父亲么?为何不让我陪你一起过来?”
空气里漂浮着醇厚的酒香,她闻出是女儿红。遥远的记忆中,似乎有人在说:“三弟,我们一起埋几坛女儿红,待若木出嫁便挖出来。”
玉瓷一般的娃娃似懂非懂:“酒给他,木木是我的!”
沈若华大脑剧痛袭来像是要炸裂一般,天旋地转,‘咣当’酒坛子落地,她整个人倾倒。
沈氏大惊失色:“若华——”
羲和院里面婢女进进出出,手忙脚乱的去请大夫。
大夫也瞧不出个病因,只说气血两虚,方才导致昏倒,开了补气血的方子。
将大夫送出去,周嬷嬷将屋子里的婢女打发出去,她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沈若华,迟疑道:“夫人,是因为断药的缘故?可要再煎一碗药?”
“不用了。”沈氏握着沈若华冰冷的手,眼底难掩疲色:“我从一开始的决定就错了,若华是个懂事的孩子,我差一点就害了她。或许他说得对,结果好坏都要她活得明白,总比糊涂送死好。”
她悲怆一笑:“身在局中,不能由己,无论你如何逃避,仍是不死不休。”
沈氏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将她的手放在被褥中:“周嬷嬷,去我房中将木匣子取来。”
周嬷嬷唇瓣嗫嚅,终究是没有劝说,折身离开。
等木匣子取来,管家传话铺子里出事,沈氏叮嘱庭月照料好沈若华,便带着周嬷嬷匆匆离开。
直到传来关门声,沈若华睁开眼,不再头痛欲裂,大脑有点昏沉,却并没有记起其他。她思索着沈氏的话,她的记忆果真是人为,或者就是停药的缘故,她才会触到旧事唤醒了一帧记忆。
她赤足踩在地上,手指拂过桌子上的木匣子,眼底闪过深思,难道沈家陷入如今的处境,并不是钱财惹得祸?
这个沈家,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致使陷入了死局?
沈若华不由想起原主做下的荒唐事,沈氏并不是毫无原则底线纵容的性子,而她却没有阻止,想来是故意为之。她想将原主养废,并不需要她多聪明,只要她安然无恙的过完后半生。因而即便嫁给一个庶子,给她一笔丰厚的嫁妆,令她后半生衣食无忧。
可她知晓容韶的处境,并不能护住她,又为何将她嫁过去?原主以死相逼,沈氏妥协,倒不如说是沈氏顺水推舟,她并不是轻易妥协的人。
许多事情串联起来,沈若华心中一条线渐渐明朗,像是想通了事情的关键。她勾唇一笑,极有可能是容韶与沈氏达成了某种协议!
可是容韶的态度不太对劲
思索间,沈若华打开了木匣子,里面装着一本手札,一支兰花玉簪。
翻开手札,只有几篇随记,她翻阅完,眉头紧蹙,记载的都与一个人有关,她那时候就已经察觉到自己不对劲,便写下随记以防自己忘了,可没有想到最后这本手札被沈氏收起来了。
沈若华掏出赵明铮给她的玉佩,最后一篇随记写的是赠玉佩之人是可信之人。
忽而,她摩挲玉佩的手指一顿,周边刻了一行字。米粒般大小,她看不清楚,撒上朱砂印在宣纸上: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沈若华霍然起身,满面震惊。
失忆前她看上赵明铮,并且赠了定情物附上小情诗表白。失忆后又眼拙的瞧上容煜,外加小竹马顾隽谦。
说她放荡轻浮,可一点不冤枉,没有浸猪笼都是祖上积德!
这一笔笔烂账,都由她来擦屁股!
作为接盘侠,她感到很绝望!
沈若华整个人蔫蔫地,前世她初恋都还留着呢。听到脚步声,神色委顿道:“庭月,我年少轻狂干了混账事,旧情人找上门来了。可我是有夫之妇,怎么办啊?”
关键是,容韶和赵明铮是兄弟啊!
良久,没有听到庭月回话,只见一只仿若白玉雕塑的手,抽出压在她手肘下的宣纸。沈若华猛地回神,看着眼前清隽秀美的男人。
他压着嘴角,眉目冷清,看着宣纸上的一行朱红小字。
“旧情人。”他放下手中宣纸,垂目望着她看一会,无声地笑了一声。唇边的笑意若有似无,带着一丝嘲讽:“沈若华,他找你,除了共续前缘,便是他报你负心之仇。”
是这样?
沈若华回想那日赵明铮的表情、语气。
容韶狭长明澈的双目微微抬起,视线落在她手心的玉佩上,唇边流露出一抹毫无温度的笑:“后者可能性大,你现在对赵明铮而言只是一碗剩饭。”
沈若华勾唇扯出一抹冷笑:“你捡他的剩饭吃不恶心吗?”
屋子里的气氛骤然冷凝。
容韶面容冷沉,幽邃深谙的眸子里抑制着某种浓烈的情绪。不过一瞬,他敛去眸子里的寒意,神色平静道:“我念你有脑疾,便不与你计较。”
“你闭嘴吧!”沈若华咬牙,这人居然人身攻击!
“你难道要我动手?”容韶挑眉。
沈若华:“”
容韶淡淡的看她一眼,往外走去:“回去。”
沈若华想着夜色深了,去看灯想必来不及了,回侯府一路上兴许还能看一眼。便依言跟在他身后,皱了皱鼻子,屋子里萦绕着淡淡的酒香:“你饮酒了?”
容韶‘嗯’了一声,似乎不愿与她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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