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高不低的山墙。她衣衫宽松,小腹微微隆起,手拿相机,口中唤她的声音熟悉。
人与人之间的缘,不知何时来,不知何时去,总归是在合适的时间点相遇,又在合适的时间点分开。
叶满歌有些伤感,但这份伤感并不浓重,大概因为是最初预料的结局。她会记得在曾是熊猫的日子里,有个姑娘陪伴在身旁,她温柔又细心,善良又坦率。可在王奶妈的记忆里,留下的是一只叫作汤圆的熊猫的影子。
回过神时,李研究员已站起身,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脚步声在耳畔渐不可闻。
他不再抚摸她的小脑袋,细致地捋平翘起的毛发,叶满歌从他眼中看到藏起的克制,这份克制如同他给人的感觉,温和却令人难以忽视。
有时候,亲近与远离,或许都是出自同样的理由。
夏日暑气重,白日天地仿佛变成硕大的蒸笼,不须做别的,只消往太阳下站上一站,身上便湿得仿佛能拧出把水来。
最热的时候,园里不敢把熊猫放到露天场地活动,一律留在开着中央空调的室内,游客们隔着一面巨大的玻璃墙看熊猫活动。正值暑假,游客中带孩子特别的多,孩子们在大人中间穿梭,小手扒着玻璃墙,做个鬼脸,嬉嬉笑笑。
小霸王长高长壮不少,,凭借着早出生几个月的先天优势,它依旧是一众小胖团子中最有蛮力的。打架稳固地位是日常活动,毕竟一帮小弟实力(肥肉)大增,时时有取而代之成为园中首霸的趋向。
刚刚结束一场缠斗,它正趴在假山上假寐,就被玻璃墙外的嬉笑声吸引了注意力,对方还是和自己身高相当的小豆丁。好奇心和好胜心的指引下,它晃着小肉屁股,雄赳赳气昂昂奔赴目的地。
两个小家伙,一个在墙外,一个在墙里,一个眨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个瞪着黑豆粒大的小眼睛,眼白还时不时不受控制地冒出。
一人一熊,一般个头,也许是那一瞬间的目光交汇,并行的脑回路有一瞬连接,连接时激荡的电火花促使他们同时抬起两只胳膊,五指分开,隔着几厘米厚的玻璃墙手掌对手掌,十指相贴。
他向左歪头,它向右歪头,眼睛中的好奇与懵懂如出一辙。突然,小男孩低头凑近,在透明玻璃上印上浅浅一吻,奶声奶气,“你好,小宝宝。”
小霸王听不懂,它笨拙地学着小男孩的样子凑近玻璃墙,鼻头撞到,眼眶泛起泪花,眼白如脱缰野马,自由奔腾。
叶满歌坐在水池里泡澡,毛发被水沾湿,贴着皮肤,她对着玻璃墙的浅影用手把头顶毛发抓成中分,弄乱,换成三七分,再弄乱,玩得不亦乐乎。
小霸王和小男孩互动的一幕如数落在叶满歌眼中,那一瞬间不知从哪里来的爆发力,她蹭地从水池里跳出来,脑海里快速调出摄像头,对准画面咔咔拍摄。
水珠甩在玻璃墙上,四分五裂,在大多数人镜头对准一人一熊时,人群中有个镜头对准叶满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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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浪稍退后,熊猫们获得短暂的在外活动时间。
叶满歌一脚踹开试图和她约架的小霸王,蹭蹭蹭顺着树干爬到树顶。
院子里这棵香樟树不是最高大的,却是最靠近边缘的,其中一截枝杈甚至一度伸出院墙,到了海归熊未来的地界,可惜很快就园艺工人被剪掉了。
小心翼翼踩住一个结实的树杈,扒开遮挡视线的叶子,隔壁院子的图景一览无余,未来背对着她吃竹,叶满歌要看的并不是这些,视线匆匆略过,探伸向更远的地方。
那里也有一棵香樟树,生长着院墙边上,枝繁叶茂,尤为惹眼。
阳光亮得耀眼,照得这片大地仿佛亮度调到最高的风景照,眼睛稍稍注视一会,又酸又涩。
叶满歌额头冒汗,擦过绒毛濡湿眼眶周边,没有看到所期冀的身影,叶满歌有些失望,拨通电话的动作几经做出还是放弃了,心里有个声音说再等等。
上眼皮沉如铁块,叶满歌禁不住眨眨眼,往树叶里面缩了缩,遮挡些日光。对面的香樟树上枝叶隐隐晃动,叶满歌心中一喜,赶紧探出头,熊爪使劲挥舞,绿叶间钻出一团黑影,挥舞手臂回应。
等候的心情在这一刻得到满足,叶满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像是最热的天一猛子扎进水里,凉爽惬意包裹全身。
熊猫未来依旧坐在院中吃竹,它的院墙两侧,两棵遥遥相对的香樟树上,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遥遥相对。
从繁育中心回来没多久,谢九酌就搬家了,搬到未来的隔壁,也就是幼稚园隔壁的隔壁。他们经常坐在树上聊天,尽管看不清彼此的脸,但只是这样看着,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就有一种陪伴的感觉。
夏季天热,在外活动时间减少,算起来,叶满歌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谢九酌了。
叶满歌头靠在树干上,手上揪扯着树叶,撕成一小块一小块,和谢九酌讲她的猜测,她对告别熊猫园的不舍。谢九酌还是老样子,话不多,偶尔几句话直白地刺人,叶满歌气着气着反倒释然了。
“李研究员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叶满歌盯着掌心被汁液染绿的毛。
“送你去做研究。”谢九酌故意吓唬她。
“不可能,我觉得他是个好人。如果他真想出卖我,不必等到现在。再退一步,就算他说出我通人性的事,谁会信?”
“傻瓜看谁都是好人。”谢九酌声音冷了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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