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懒洋洋地倚靠在一辆劳斯莱斯幻影的马车式对开门上,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手机。
他穿着一件银灰色光泽感的衬衣,下身是深灰色的西裤,灰色这种中庸的色彩穿在他身上,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魅惑。莫傅司细长的眼睛慵懒地眯着,看见温禧,微微撩起眼皮,但很快又垂了下去。
温禧不敢打扰他讲电话,推着车往车库走去。
夏日的晚风送来断断续续的男子的声音“心情不好……去逛街买一堆东西……刷我的卡……保管你心情就好了……”
似乎有一阵银铃般的娇笑。
然后是汽车发动的声音。
温禧穿过门廊走进会客室时,发现斯蒂文森正在将《沉睡的维纳斯》背后用来调节画布松紧的木楔子旋开,她这才注意到墙上已经换成了一幅亚历山大·卡巴内尔的《维纳斯的诞生》的临摹作品。画上维纳斯娇媚地躺在海面上,金棕色的长发下是雪白的泡沫,五个小天使在半空中飞舞,只是不知为何,仿作中的维纳斯总让温禧觉得有一种放荡的感觉,不若原作圣洁。
“斯蒂文森先生,您这是?”温禧有些狐疑。
斯蒂文森微微一笑,“温禧小姐,你来了啊。画廊刚把《维纳斯的诞生》裱好送来,少爷吩咐我把墙上他的旧作撤换下来。”
这些画居然是他画的?
温禧吃惊不小。
可见偏见在人头脑中是多么根深蒂固,富家子皆是纨绔,美女通通没有头脑,温禧有些鄙视自己了,她也不过是个浅陋之人。这样想来,面孔上便有些讪讪之色。
斯蒂文森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用郑重其事的口吻说道,“莫先生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他并未称呼少爷,一定是想增强这话的可信程度。
温禧轻轻点头作为回应,却并未露出丝毫继续此话题的意思。要知道,他和她之间不过是雇佣关系,没有必要互相了解。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好奇之心,那就是枝节横生的前兆了。
斯蒂文森对于她的这种反应隐隐有些吃惊,他自然不会背着主人乱嚼舌根,只是年轻的女孩也这般谨慎就不寻常了。
“温禧小姐,我领你去客房吧。”
温禧绞着双手,期期艾艾地开了腔,“斯蒂文森先生,我可以预支三天的工资吗?我有急用。”
“当然可以,您先去客房,我待会儿给您送过去。”斯蒂文森脸上还挂着礼貌的微笑,半点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
今天是赔偿期限的最后一天。温禧站在国贸光可鉴人的玻璃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跨上了台阶。
自动感应门徐徐打开,对比室外的炎炎暑热,国贸大厦里面清凉舒爽的简直是人间天堂。洒金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两根暗金色的欧式圆形立柱之间是巨大的喷水池,钢化玻璃天花上嵌着星斗般的灯盏,即使是白天也亮着,从各个角度将整个大厅照得明晃晃的,光彩明亮的化妆品专柜就在一楼。浮夸的灯光下,各个柜台的液晶电子屏幕上各色俊男美女显得更加不似真人。
温禧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她必须控制住自己的眼神不要像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四处乱溜,这些牌子她通通认识,甚至可以准确优雅地念出来任何一个的名字。她熟悉它们中的任意一个品牌旗下的系列及型号,熟悉每个型号的主要功效,但却从未碰触过它们中的任何一样,当然漆彩风潮指甲油,雅漾的保湿喷雾除外。她并不知道它们的包装是回收性塑料或是玻璃还是合金,也不知道打开后里面是乳白色的膏体还是桃粉色的啫哩。
因为她只见过它们的二维图案,分析过它们的广告词和营销策略,却从未实际触碰过它们,更不用说使用它们了。
由于不熟悉每个品牌所处的具体方位,温禧不得不尽可能装作闲庭信步的模样,在一个又一个柜台前逡巡。有着得体微笑和甜美声线的售货小姐们像橡皮假人一般站在柜台后面,除非你发问,她们基本不主动招徕顾客。据说这就是大牌的矜持,连售货小姐都平白端起了架子。
终于看到了安娜苏的专柜。温禧稍稍加快步伐,她只想早点离开这个璀璨的消费场所,在这个地方,所有的一切都在拼命提醒着她的匮乏,嘲笑着她的寒酸。
“请把cretwish拿给我,70毫升绿瓶的。”温禧在来之前早已将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此刻站在柜台面前,她目不斜视,口齿流畅地开了腔。
售货小姐的表情很复杂,先是极其快速地看了她一眼,从头到脚,大概是在判断她值不值得自己掏出那枚银色的小钥匙去打开柜门,然后她的视线又在温禧脸上停留了数秒,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最后才张开涂着玫红色口红的嘴唇,“您稍等。”一面转身开启了橱柜门,拿出香水,放在了柜台上。
温禧飞快地看了看包装,“麻烦开票据吧。”
售货小姐面上终于带上了自然的微笑,“您还需要别的什么吗?我们最近新推出了一种新的粉饼……”
“谢谢。我不需要。”温禧果断拒绝。
接过票据,付了钱回来,香水已经放在了精美的袋子里。
“谢谢您的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手上提着安娜苏的纸袋,上面有显眼的logo,温禧忽然觉得心中有了一些底气。那种如影随形的局促与窘迫似乎一下子离得远了许多。
雅漾的喷雾也这样收入囊中,只是诺大的一楼大厅,她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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