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名额怎办?”老实人问。
“除了于海,随便写——不写也行,知道不?”于勘不加思索地说,却又不放心地问。
显然,王奎发贿选的事情(先忽略其真假)已经激起于嘉平的反感。从这件事上,于嘉平大约觉到了王奎发想要超越自己的野心,因此他不认为一旦当选的王奎发还会是自己人。这是王奎发命运里的转折点。但是对于王奎发来说,他并没有过多的寄希望于这位草帽村的支部书记对自己的帮助。他的超群的智慧和务实的精神以及在候选人名单里自己面临的尴尬处境都使他明白,自己的成功只能依靠自己去努力争取。
人越来越多,三间教室门前各排起一支弯弯曲曲的长队,队列从门前开始越往后越涣散,到最后已然是一簇一簇的人群。但是仍然显得安静,彼此的交流都是很小声的,庄重或者说昏昏欲睡的气氛控制了整个现场。有人便神情谨慎地在这人群里穿梅花桩一般快速地走动,以递眼神或者轻轻拍一下一个人的肩膀然后彼此点一下头这一微妙的满含丰富意味的动作代替说话,同人打着招呼;施展动作的人对于接受者显然是寄予厚望,无比信赖,接受者对于动作制造者的本意却不一定做到心领神会。人心自然包罗万象,难怪有位哲人问他的学生:世间最奇怪的是什么呢?他的学生们的回答各种各样却没有一个令他满意。于是哲人提示说,可以是实物,也可以是很抽象的……哲人的话没有说完,有一个学生抢着说“生命”;又一个学生接着说“宇宙”。哲人点头,却拿手指点向自己的大脑。他说:“在这里。”
于爱军和大友、于福举在大门口的里边,同在外边的王奎发一墙之隔。他们和进门的村民简单快速地交流。于海老远瞥见于爱军精神抖擞的样子,心中约略稳定,于是他惊奇地发现王奎发竟不在选举现场,而于嘉平也是一脸的紧张。也许在别人眼里,于嘉平脸上不过没有笑容,或者只是神情庄重、冷峻而已,但是于海熟悉善于隐藏自己内心活动的于嘉平的性情:越是人多地方,于嘉平越会面带宽容、自信的笑容出现。而此时,于嘉平站在正午的烈日下兀自不觉,他嘴唇紧闭,至于阔脸上都显出绷紧的肌肉的轮廓;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皱起,目光专注地看着进出教室写票的村民,一副询问和焦急样子;他倒背着手,一个站立的姿势会保持很久,偶尔一只脚抬起,但那只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不自觉的动作,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迈出脚步。于海也看见几个撑着花伞前来投票的年轻女人,其中就有瞪大眼睛,显得一点儿也不瞌睡的崔丽。她的装扮与机灵劲儿在如此烈日下,真能使人精神振奋、耳目一新。
于海的目光跟随崔丽走出老远。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迈步到主席台的太阳伞底下,拿起桌上一瓶矿泉水。他思量一下,觉得自己并不渴,可是他还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有雪糕吃喽——”大门口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接着于海就见到几个人各自捧着一只早餐奶的纸箱走进会场。于海正在往桌子上放矿泉水瓶子的手惊抖了一下,一个念头在脑子里瞬间闪过:还是他于嘉平有招。他因此向于嘉平看去,看见于嘉平正看向自己。于海忽然明白了,于是他在心里否定自己刚才对于嘉平的全部想法:他站在烈日下正是在向所有村民表示自己能够与他们同甘共苦;他心思周密故意做出一副惘然若失的样子是为骗取村民的同情,想起他曾经有限的一点好处。而现在,他又动用自己手上的权力用村里的钱买来雪糕……想到这里,于海急忙放下瓶子离开太阳伞的荫凉。
“于嘉平,我自以为看透了你,不料还是没有走出你的算计。”于海在酷热的太阳地里想。
当时的天气其实还不算太热,三十左右度的气度也不能算是高温。于海的难耐只能说明他用脑过度以及休息不好,或者也是因为感觉遭人算计而气愤、自责加恼怒,于是产生一种反常的疲惫与厌恶的心理。事实上,上午的得票把他和于嘉平之间的竞争明显起来,至于他只在乎于嘉平,而于嘉平也只在乎他于海。其他候选人的名字早已从他们两个人的头脑里消失掉,似乎今天下午的竞选只是他们两个的事:所谓“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也许,两个人不愿意这样,可是又不得不这样互相监视、敌视。命运游戏他们似的,剥夺了他们自我做主的权力,他们还以为自己在为自己努力,实际上,因为生气,暗地里的别扭,他们丧失了进取的勇气——就是说,他们已不能明白对待眼前的一切,他们已无法正确做出决断来做最后一搏。他们只有借助曾经的努力,借助自己的支持者如何运作自己的名气。他们都没有信心战胜对方,因而显得心情焦灼、坐立不安;不愿意互相对视,眼睛却不可避免的去互相打量。
王奎发捧着一个小纸盒走过来。
“于书记,吃雪糕。”他走到于嘉平身边,一手捧纸盒,一手掀开纸盒盖子,稍作挑选的样子拿出一只雪糕递给于嘉平。
“你去买的?”于嘉平毫不热心的接过雪糕,如果不是想到于海,他有可能拒绝他,尽管他首先给了自己。
“我掏钱,安排别人去买的。”王奎发说,一边转身朝于海走去。
“这就有跑腿的人了,行,会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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