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易。迷了心窍了。”于海山做了几十年大队会计,职业使他的话不多却有说服力。他五十几岁,半秃的大脑壳,身材魁梧,偏胖,可是脸上肥肉真是不少,局部都有些耷拉。他的眼睛许是由于长年做帐、读帐养成习惯,目光总是下视,沉重的眼皮耷拉着,仿佛眼睛的一张门帘。他的脸膛宽阔,肤色红润,正如上面我们所说肥肉很多,给人的感觉却是非健康的“虚胖”。他外出办事,包括走亲访友,手上乐意提着一只正面印着两只麦穗下边一红色奖字的那种提手很短的黑色人造革的老式小提包。那是他多年做会计工作收到的唯一一件来自上级的奖品,那事情若由他说出来会显得轻描淡写却又源远流长。他的走路如同他的工作一般认真仔细,松垮垮、颤巍巍、慢腾腾像是在小心寻找着什么,一个踉跄似乎要跌倒,但是他又会很从容地站定。他整个人往那里一站,虽然体态肥胖高大,似乎一幢高塔,给人的感觉却是浑身稀松无力,仿佛就要瘫倒似的。他的说话可能由于舌头的肥胖如脑中风病人一般显得含糊不清(有时候,比如焦急和非常尊敬对方,也会清楚,嗓门也高),由于职业关系又显得慢条斯理。
“还是自己有那个心思。”于廷之嗓音不同于一般男人,细巧匀称能使人想到一件小巧玲珑而做工精致细腻的工艺品,由于喘气不匀或者却是肺活量不够又使得话音里抑扬顿挫的声调格外明显,仿佛一首清歌而别具韵味。他中等个头,散白头发,一张细瘦的尖下巴的长脸通过一截细筒的脖子架在一对后影看很平直的瘦削肩膀上,配着细瘦到似乎衰弱的腰身,仿佛电影里晚清的落魄书生一样,又似乎黑夜里钻出墓穴四处游荡的鬼魂。这时他扭着身子,隔着于海山照列把脸尽量靠向他的声音所要发散出去的方向,好像肺活量不够用,也或者他的话足够机密似的细声说道,“被人怂恿,迷了心窍,那都是于书记和海山老弟在替他开脱。事实是他在怂恿别人……哎,哎,他要是知道于书记这样念叨他,不知该怎样惭愧。”
“他在党员和群众中间是有影响力的。我们既然不能点拨他,使他回心转意,那么……”于嘉平不无惋惜地叹一口气。
“怎样做于书记无须说。我们自然知道。”于海山咕噜道。
“就这几天的功夫,我们的腿要勤快点。”于廷之对于海山说,“于海和于爱军绑在一起,在支部里他就是光杆一个。光杆司令能干什么?”
“不是这样的。”于嘉平冲于廷之一摆手。“他不过没有左膀右臂罢了,喽啰是不缺的。”
“于书记一句话切中主题。”于海山点头佩服说。他眼睛不近视,却眯缝着似乎不能够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于廷之咋咋嘴。
“于海,我是不担心的。”于嘉平侧身冲旁边两人微微一笑。“相反,我还是欢迎他的。”这句话使对面两人迷惑不解,惊讶不已。“没有对立就不会有进步,是不是?”
于海山和于廷之恍然似的点头。于廷之用右手擦一下干瘦而多纹的额头。
“于海这个人还是比较能安分守己的。他做我的副手多年,你看他闹过什么乱子?”于嘉平接着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机会来了总是要搏一把。一旦失败了,于海也还会是以前的于海。倒是于爱军,他要是进了村委,是能掀起风浪的,这时候,只怕于海也不能安分。于爱军是个发酵剂,是个包。”
于海山和于廷之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么我们的工作……”于海山脸上表情由佩服转到迷惑。
“他们两个最多只能有一个人……”于廷之以为得计,抢先说,声音也响亮起来。“于书记高明。”
“于海不是问题,关键是于爱军。你们心里要有数。”于嘉平严肃起来。
“可是,他是在和你竞选书记哩。我们要首先保住你才行。”于海山啰嗦道。
于嘉平盯着于海山有十秒钟,他想不到多年的会计会这样糊涂,自己的话多么明了,他竟然不明白到说出如此多余的话来。
“你们要努力干工作,胜败要时刻做到心中有数。”他勉励于海山,“你这人做会计工作是不错……”
“看起来于书记已经是胸有成竹。”于廷之待说几句溜须拍马的话,于嘉平却没有给他机会。
“这次的选举,无论成败,支部人员不会有大变动。”他看一眼于海山和于廷之,“这是肯定的。一向支持我们的丁镇长快要升到大镇长了,”于嘉平突然改变话题,“下一步他就是党委书记。听说他和县人大徐主任是亲戚……在官场上,处处少不了关系。”于嘉平感叹说。
“岂止是在官场上,现在的社会,哪里能缺少了关系。关系就是一贴人心冷暖的润滑剂……你看,你到医院里看病去,不认识的时候医生说话是冷冰冰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要是你托了人过来,或者就是内部人的一个电话,对面的医生马上就笑逐颜开,嘘寒问暖的。当然,这关系……也好也不好。你到某个地方办事,要是能运用上关系那有关系就是好;可是到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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