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木梨花桌边的玫瑰椅上,手里翻着一本册子。
门把仆人拉关上,脚步声远去,大堂里只剩下蔺慎和蔺秋云。
手指摩挲着册子泛黄的书页,蔺秋云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道:“殿试有三甲,你若是进了一甲,我的尚书府……不……已经不是尚书府了……”
司礼监内阁那边拟了票,批了红,昨天的朝政议会上陛下已经下了通知。
撤了他的尚书位置,给他黄金百两,让他颐养天年。
再过一两日,他尚书府门前的匾额,就要取了下来。
“你若是进了一甲,去了翰林院,或者运气好些,做了侍郎,蔺府的掌家权……”他拍了拍手里的册子,“我会交给你。”
册子里是他们尚书府的房契,地契,还有开的一些米粮油店契,以及一堆奴才的卖身契。
都在这里了。
蔺慎淡淡笑了,轻声说了句:“好。”
这是他和蔺秋云的交易,蔺秋云给他蔺家,他还蔺秋云一个光宗耀祖的辉煌,让蔺家比之前更好。
蔺秋云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就是庶子继承的蔺家,因为嫡兄吃喝嫖赌,一无是处,还因为强抢民女遭殴打毁了容貌,无法参加科举,家中兄弟五六人,只有他勉勉强强摸了一个三甲的末尾,最后一名。
起先是安排他去做一个小知县。
做知县的,大部分到死也不会升个一官半职,远离京都的政治核心区外。
后来他无意救了左都御史的女儿,也就是他现在的夫人,萧忆芸。
萧忆云得知他的事后,也不知怎么劝说他的父亲做了些什么,竟是让他后来留在了京都。
他在自己的位置上中规中矩,没贪过,也没清过,磨了好几年,又吊着萧忆云,慢慢平步青云,做上了礼部尚书。
现在,一切都即将归于尘土了。
正因为自己是庶子继承的蔺家,所以他才会有这个心思,无所谓嫡庶,他会选择对蔺家利益最大化的人,如同蔺慎。
“殿试重在平心静气,当初太上皇还是皇帝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连走路都走不稳了,只要表现得稳重些,或许前三甲是有希望的。”他给蔺慎传授他的经历感悟。
蔺慎说知道了。
蔺秋云将脑海里能琢磨的关于殿试的都掏了出来说,他说得口干,中途喝了两杯水。
天明的时候,仆人在外面敲了敲门,说:“老爷,二公子,离殿试还有两个时辰。”
蔺秋云不敢再耽误,对蔺慎道:“去吧,仔细小心一些。”
以往殿试的时候他作为礼部尚书,都要待在皇宫里协助皇帝,给贡生们做个复试,带领贡生们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颁发策题。
然而现在他已经不再是礼部尚书了,这些事情都交由礼部侍郎,礼部侍郎暂任礼部尚书。
蔺慎出了大堂,下人为他引路,府外马车已尽数备好,坐着马车到了皇宫门前的时候,离殿试还有一个半的时辰。
蔺慎卯时初起的床,殿试巳时初开始,辰时初的时候,是贡生们集合的时间点。
蔺慎来的并不是很早,已经有了很多人。
暂任礼部尚书的礼部侍郎坐在皇宫门前,带着礼部的一堆官儿,正在盯着手里的册子窃窃私语。
蔺慎的到来让无数人为之侧目。
京都本来就是消息灵通的地方,况且每一年的科举,京城的达官贵人平民百姓都会大赌一番,赌那前十名里,有哪些人,再高倍数一点的,赌那名次是谁人谁夺。
没人赌过蔺慎。
然而贴榜的那一天,他的名次却高高的挂在第二名,简直是一匹突然冒出来的黑马,就这样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有人好奇就有人调查,很快就把蔺慎的身份经历扒了出来。
尚书府家的庶子,排行第二,出生的时候被赶出了蔺家,被贴身嬷嬷带到清秋州的一个小山村,前年中了清秋州的解元,被蔺尚书接回府中。
这简直就是话本里一样的神奇。
清秋州并不繁荣,二十三州里,清秋州排在二十二,每年科举几乎是垫底的存在,考上来的举人在会试里进一位就算是很不错的了,和江云两地的根本没法比,更何况是京都,并且今年的科举试题比以往难了数倍,在这样的情况下,出了蔺慎这么一个杀入会试第二名的存在,简直就是鼓舞了天下的寒门学子,可以计入史书的模范。
这绝对不仅仅是运气就能解释的了。
他相貌清俊,沉稳儒雅,不少人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就连那边正在窃窃私语礼部的人,也分了一些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和那些贡生在意有些不同的是,礼部的人更在意的是傅修怀举荐的人。
傅修怀,十五岁的年纪就成了状元,被赞当世奇才,身出名门,祖父乃是文臣里的一品太傅,父亲则是大理寺卿,其余的虽不从官,却个个都是才华横溢,君子之风。
能够得他举荐的人,能够差到哪里去?
说来,他大概是这一届科举里前途最为光明的一人,和傅修怀一样的年纪,又是容姿姣好,只要殿试不出大的差错,一甲准是没跑的。
蔺慎目光淡淡一扫,已经快要到了入礼的时间,在这一堆人里他却没看到一个熟人。
罗洛。
榜上第三。
这又是京都这几天讨论得最热烈的事情之一了。
怪事年年有,今年科举特别多。
第二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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