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娘子也笑了:“林大夫安好。我们曹大娘可好一些了?昨夜雨大风急的,怕她一夜也没睡踏实。”
曹大娘?!九娘眼眶一热就想要进去看上一看。
林大夫看看魏氏后头,笑着说:“曹大娘啊,看见二郎,病就能好一半。再看看这些漂亮的小娘子,病就全好了。”
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笑声:“林大夫你这靠嘴治病的本事越来越大了!背后编排我婆子!你羞也不羞?”
众人一看,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粗布衣的老人家,五十多岁,拄着一根拐杖,两个七八岁的女孩儿扶着她走了出来,看来起来精神尚可。
九娘赶紧上前去扶她:“婆婆小心。”
曹大娘眯起眼看了看她:“这小娘子是从哪幅画儿上下来的?生得这么好看!魏娘子,可是你家的?”
魏氏笑着说:“这是我家表侄女儿。今日她们三姐妹来帮忙的。”她倒想快点把小九娘变成她家的呢。
林大夫摸摸自己的两撇胡子笑着说:“头上三尺有神灵,看来说人坏话得当面说才行。曹大娘你一听说二郎来了就能下地,这可不是我空口说白话吧?”
众人大笑起来,曹大娘笑着作势提起拐杖要打他,林大夫哈哈笑着告辞出门了。
这位曹大娘,正是这福田院的原主人。因无人供养,被迫典出祖屋,想得了钱搬去乡下养老。九娘第一次上门,便在曹大娘的开价上多加了五十贯,唯一的要求是恳请她留在福田院里帮忙,另外请她少收点月钱,说一个月只给得起她两贯钱。曹大娘含着泪说哪有她这般绕着弯子帮人的,当场拍板将屋子卖给她做福田院。后面听到消息来的一家脚店东家,加了两百贯钱,曹大娘也不肯毁约另卖。连对面慈幼局的房子,也是她告诉九娘的。
前世九娘没生病的时候,常常来这两处,曹大娘总拿她当亲闺女一样看待,嘘寒问暖,帮着她打理杂务,甚至几次同她说千万别在意那些个淑人夫人背后说她善妒不贤,哪有夫妻和美却硬要自己往里面塞人的道理,简直是脑子放在蒸笼上蒸过的,说得她哈哈大笑。后来她生病了,曹大娘一手替她照看着,还去苏府看了她好几回,过年期间特地给她送了桃板和桃符,再三叮嘱她好生休养。
陈太初笑着上前从九娘手中接过曹大娘:“婆婆躺了三天了,需得出去走动走动,还是我陪着去吧,今日出了太阳,还好不算太热。”
三姐妹一起给老人家行礼问安。曹大娘问了名字,朝着九娘笑:“好孩子,谢谢你们几个能来。倒巧了,我原来有个比闺女还亲的孩子啊,也叫九娘,可惜命不好走得早。”
魏氏就笑道:“是巧,这个九娘啊,就是大娘你那九娘的嫡亲表外甥女儿。”
曹大听着稀奇,拉着九娘的手又说了几句。九娘眼眶热热的,说不出话来,只看着她笑,笑着笑着还是留下几滴眼泪来。她眨了眨眼睛对六娘说:“六姐,好像有小虫子飞到我眼睛里了,你帮我吹吹。”
魏氏看看儿子藏不住的一脸关心,暗道可惜,这要让太初去吹吹该多好啊。转念又叹气,这小九娘看上去和六娘四娘差不多大,怎么才十一岁呢!这得等多久啊,就算四年后行礼,太初也要十八岁了。却忘记陈青娶她的时候是二十岁,也忘记在秦州的长子都还没着落呢。
陈太初扶着曹大娘慢悠悠地出了门。魏氏带着三个小娘子去看看后两进十几间屋子住着的老人家们。九娘看到房里窗明几净,茶水点心都有。老人家有些在打叶子牌,有些在念经,有些在打瞌睡,有些在说话。好几位老人家九娘都还记得是她当年亲自接来的。几间房里搭着小小佛龛,上头供着荣国夫人的牌位,一看就是日日上香的。院子里还有两位老翁在打五禽戏。人人见了她们都笑呵呵地问好,对魏氏很是热情熟稔。九娘心里又酸又甜又安心,更是感激魏氏。
待进了正屋,魏氏的侍女捧着薄薄的两本账簿等着。一旁的粗瓷茶盏里泡好了茶。桌子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算盘也摆好了。旁边放着一个大碗,碗里满满的装着刚洗过的一粒粒葡萄,水珠儿还在上头。
魏氏笑着告诉她们:“这是慈幼局院子里的葡萄,被大风雨弄掉下来不少,不过都洗干净了,你们不吃也不要紧。”
四娘笑着上前拿了一颗,柔声笑道:“表叔母同我们太过见外了。我们姊妹哪就这么金贵了!我家九妹还在她房后面种花椒什么的呢。”
魏氏吃了一惊:“九娘自己种?”
六娘不等九娘开口就说道:“是的,我家婆婆嗜辣,正好苏家表哥他们回川,婆婆就请他寄些调料和种子来。正好九娘从书上看过种法,她才试着种了花椒和食茱萸。”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四娘一眼。四娘笑嘻嘻地剥了葡萄皮,放入口中。
魏氏高兴地嘱咐九娘记得到时候送一些花椒给她。九娘笑着应了。魏氏摊开账簿大概和她们说了一下,就留她们在屋内理账。
九娘大概看了一看,心中对魏氏更加钦佩。如今这福田院里满当当的住着四十几位孤寡老人,吃饭穿衣,纳凉保暖,求医问药,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对面慈幼局里二十多个孩子,一样照顾得十分周全。一年开支近千贯。可账目上她留下来的三千贯,竟然分文未动,而每个月阿昉送来的钱,也另外列得清清楚楚。
三个人静悄悄地核对着帐目,小半个时辰后便理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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