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坐过了,如今几乎是身子一偏就直接跌坐在了蒲团上面。
“我是来告诉你,你今晚可以回府了。”
裴语长长松了口气,几乎喜极而泣,正要申谢,便听裴玑继续道:“但是明天你还要接着跪。往后的七日内,你每日辰时来这里跪着,酉时回府。我照样派人看管,你休要偷懒。”
裴语脸上的笑一僵,一口气憋在喉咙眼里,忽然有些恼了:“你已经罚我跪了一天一夜了,难道还不够么?难道非要废了我的腿你才敢甘休么?你口口声声说我勾结外人,可你为了替你媳妇出气就这样苛罚你妹妹,你这样难道就是对的么?!”
裴玑神色冷淡地望着她,等她说罢才道:“你说再多也还是要领罚。我明日会使人准时接你来宗庙。”言讫,转身便要走。
裴语攥着手,眼泪一下子冒了上来,冲着他的背影嘶声大喊道:“我要是有个好歹,父王回来定不会饶了你的!”母亲跟她说裴玑再是如何愤怒也不可能把她怎样的,她毕竟是父王的亲女,将来唯一的公主。
裴玑哂笑一声,回头道:“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纵然你的腿真的跪废了,父王也不会把我如何的。因为,在父王眼中,我的用处比你大得多。”
裴语一怔。
裴玑缓缓踱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神容平静,一双眼眸却深渊一样望不见底:“你还看不清楚么?在这个家里,价值决定地位。你知道父王为什么总是偏袒我么?因为我对他最有用。你的确是父王唯一的女儿,但那又如何呢?你对他的霸业几乎毫无裨益。诚然,你是未来的公主,但做驸马是无甚前程可言的,你去问问那些有心上进的子弟,有几个乐意做驸马的,所以你连联姻的价值也微乎其微。亦且,你怎知你就会是父王唯一的女儿呢,父王将来或许还会有子女降生的。”
裴语抬头对上他沉静如水的目光,忽然往后一跌,只觉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窜。他怎么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从前从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她只是被林氏教导着要跟郭氏母子打好关系。后来裴玑回来,她也还是只当裴琰是兄长。她性子虽不至于骄纵,但因为是府中唯一的姑娘,总还是有些优越感的。眼下被裴玑这么一说,她忽然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
裴玑的话虽不中听,但她细想想也知道都是实话。
“你们总说我不好相与,但你们哪个又真正将我当亲人呢,”裴玑眼望供案上琉璃灯半明半暗的光影,语声如云烟一般飘渺,“我这人便是如此,你对我如何,我便对你如何。你方才说我苛罚妹妹,但你扪心自问,你几时当我是兄长了?”
裴玑长身立于明灭的光影间,面上神情难辨。裴语睃看着他,半晌,怯怯道:“的确是……是我不对,但是哥哥会不会罚得太重了……”
“若是易位而处,你恐怕会恨不得撕了你嫂子吧,”裴玑冷笑一声,语气陡然加重,“其实我是对你留了情面的,你若不是我妹妹,我昨日就直接拿火铳崩了你!”
裴语硬生生打了个哆嗦,她知道裴玑这话绝非玩笑。
裴玑微微俯身盯着她:“你沦落至此,那周姑娘怎不来领罪替你?拎不清情形,只能被人当枪使。你以后可长点心吧。”
裴语缩在蒲团上,看着裴玑缓缓直起身。她以为他还再说什么,然而他只扫她一眼,道了句“你好自为之”,便拂袖而去。
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瘫坐在蒲团上直发呆。
定更时分,弦月初升。
楚明昭正靠坐在床上思量着薛含玉那件事,听到殿门开合的声音,转头便见裴玑披着半湿的头发移步而入。
她从前见着他总是要行礼,但他说私底下随意一些便是,她原本顾忌着他的身份,总还是心中惴惴,后来两人混熟了便自然了很多。
他甫一走近,便有幽幽淡淡的暗香袭来,裹着沐浴后特有的清冽,清雅馥馥,仿似高旷幽谧的诗情雅韵拂面而来。
待他坐到床畔,楚明昭便拉住他的手,跟他说起了她今日审问丫头的事。裴玑听到一半,蓦然回首流眸,道:“你有没有觉得今晚月色特别好?”
楚明昭一愣,下意识往窗牖处张了张,心道好个鬼,现在都月末了,月亮都只有小小的一弯好不好。
她随即又意识到一件事,撇了撇嘴:“你都没听我说话对不对?”
他忽地凑近,低声道:“当然听了,不过那些都不太要紧。”
楚明昭正想问那什么才是要紧的,就见他眼眸转深,她愣了一下,旋即他猛地身子一倾,俄顷之间将她压到了床上,继而揽着她将她往床里侧一带,捞来被子一抖覆在两人身上,两手撑在她脑袋两侧,低头凝她一瞬,倏地倾压下来,伸手往她寝衣里探。
楚明昭有点懵,这是不是突然了些,前几日怎么不见他这样……难道他是挑着日子的?
不等她转完这些念头,绵密如织的吻便伴着灼热的呼吸铺天盖地地袭来。从细腻水润的唇瓣到光洁柔嫩的脸颊,顺着修长的脖颈,炽烈的吻一路蔓延到精致的美人骨,他喘息间低头轻咬吸吮片刻,烙上了一个暧昧的吻痕。楚明昭忍不住低吟一声,暗想她明日可要用衣裳把那里盖好。
古人认为披发左衽为蛮夷,故而她基本只有在晚夕就寝时才有机会看到他将头发披散开。他的眉目原本便精致隽逸,一头墨发铺陈下来,宛如泼墨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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