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的男人几乎要与苍茫雪原化为一色。典漆被他紧紧拥在怀里,包裹在四周的温暖一如那天雨中他执意牵起的手。
「最近要小心,尽少出门。」殷鉴说。近来他常常这般交待。
「为什么?」
没有如从前那样沉默,这一回他选择直言相告:「他要来了。」
「谁?」
「楚耀。」
今春第一声惊雷之后,城中又来新客。
典漆站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正要往栖霞寺而去,空中淅淅沥沥落下几点细雨,身畔的人们纷纷撑开方才刚刚收下的雨伞,奼紫嫣红中,城门外缓缓走来一道黑影。呼吸不自觉透出几分凝重,头顶悄然遮下一道暗影,灰鼠抬头,身侧的殷鉴不知何时也撑开了手中的伞,镇定的面孔上不起一丝波澜。
那是个身量细长的男子,似是从远方而来,手中却空无一物,只穿了一身墨绿衣衫,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因连日的细雨而显出几乎湿润。他进了城门后不紧不慢在高高的城楼下站住脚,典漆注意到他有一张微显苍白的面孔,下巴尖尖,掉落在额前的发丝掩住了一双光华四射的眼眸。似是察觉到灰鼠的目光,他荡漾着诡异心思的眼眸懒懒扫来,唇角上勾,露出一个暗含杀意的笑。
蛇类森冷贪婪的注视下,典漆手脚瘫软止不住浑身战栗:「他就是……」
莫名的压力重重落在肩头,牙根发紧,听了无数遍的名字,竟然无法顺畅地从嘴里说出来,只能无力地揪住殷鉴的衣袍寻求一点点安宁。
男人摇头,体贴地牵过他的手,用宽大的掌心包裹住他的手背:「他是楚眸。」
似是要回应典漆惊异,自那绿衣男子的身后慢慢移出另一道更为细弱的人影。同样穿了一袭墨绿的女子如此娇小,站在修长的楚眸身后几乎被挡得严严实实。冰肌玉骨,肤如凝脂。
「她是楚腰。」殷鉴沉声说道,低下头,惯常嬉皮笑脸的面孔上无限凝重,「也便是你们说的楚耀。」
「她……」典漆愕然。
打着伞的神君在昏黄的伞面下微微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是啊,当年我也不曾想到。」
世间的传闻总是带着七分真三分假。原来不知吓哭多少小妖的楚耀其实叫做楚腰。妖中的王者,人世的灾祸之源,令天上的仙家们都要皱眉的传闻中的楚耀竟是这样一个看似无害的娇弱女子。
除了那些自她手中灰飞烟灭的亡魂精怪,谁也不能相信血流成河的杀戮会出自一个女子之手,于是楚腰就渐渐在人们口中变成了楚耀,人们说他是高大魁梧的男子,甚至目如铜铃面容狰狞。
「是个美人。」按捺下所有天性中对于蛇这种天敌的惧怕,典漆点头感叹。
神色些微有些狼狈的神君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拉着他的手走入茫茫的人流里:「走吧,我们回家。」
典漆乖乖地跟着他走,忘却了恐惧的灰鼠又又开始叽叽喳喳:「她是来找你的?」
「嗯。」
「再打一次吗?」
「大概吧。」
典漆闭上嘴不说话,专心致志地浏览着街边店铺门前摆放着的五颜六色的货品。卖风车的货郎如往常般笑着从架上拔下一支递给他,灰鼠脆声谢过,将斑斓的小玩意放在嘴边「呼啦啦」地吹。
「你怎么不问了?」沉不住气的神君目视前方,问得有些艰难。
典漆抬头,眼中写满好奇:「问什么?」
问你一直想知道的,比如:「为什么我会同她相斗。」
灰鼠大方地说:「那你就说吧。」风车继续「呼啦啦」地转。
高傲的神君开始鄙视没出息的自己。转念一想,又再开口:「你不担心是因为我对她始乱终弃吗?」
「从前会。现在……」典漆终于肯抬头看他,手中的风车慢悠悠地停下,「自从见了她,我或许会相信,是因为她对你始乱终弃。」
男人脸上的表情很精彩,如同被打翻的五味瓶。灰鼠心满意足地继续低头吹他的风车。一阵春风拂面,典漆高举手臂迎向和暖的微风,侧身时,眼角的余光恰瞥见那一身墨绿的男女。
唤作楚眸的男子又掀起嘴角给了他一个毛骨悚然的笑,唤作楚腰的女子自始至终眼神空洞,却在被楚眸牵着手带开时回首向这里望了一眼,冷漠的目光淡淡扫过灰鼠的脸,只在殷鉴身上迅速顿了一顿,彷佛错觉,空无一物的墨黑瞳孔在一刹那升起一丝血红。
他们相携消失在茫茫人海里,正是与自己和殷鉴截然相反的方向。
持续半月的连绵阴雨在灰鼠眼中彷佛一场腥风血雨铺天盖地而来,几乎不敢如往常那般伸手去接窗外的雨水,生怕摊开掌心就触及一片温热的鲜红。
同意料中全然不同,远道而来的男女什么都没有做,他们对外宣称是一对来此谋生的姐弟,安静地住进某家小客栈的厢房,伶牙俐齿的弟弟甚至还颇讨城中某些善心妇女的喜欢。
殷鉴把他箍在臂弯里柔声诱哄:「他们还不会动手。」语气是漫不经心的,莹蓝色的眸子一直饶有兴致地观赏着院中他前几日刚亲手嫁接出的一株月季。
喝茶、谈天、听雨、赏花,在殷鉴若无其事的掌控下,撇开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字,他们的日子过得滋润甜蜜。油嘴滑舌的神君不止一次附在灰鼠耳边悄声呢喃:「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早些明白。」
典漆低哼一声,咬着他近在咫尺的唇用牙狠狠研磨:「要怨就怨你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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