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挺庆幸,幸好当初没选蓝晶什么的……晶蓝多诡异……”
是的,阿蓝姓景,不姓蓝。
他给大女儿取名景海初,二女儿取名景海双。
朵拉笑他,“懒鱼,万一有老三难道叫景海三?”
阿蓝十分之淡定,“可以叫景海多。”
“……”
朵拉到底也没再生个景海多。两个女儿够了,阿蓝说早点把孩子送出门,他还要跟她过二人世界。
景海双考上大学,朵拉就提前办了退休,和阿蓝满中国,满世界地旅游。他们几乎潜遍了地球上所有适合人类潜水的海域,北到冰岛,南到南极天堂湾,冰潜,洞潜,沉船穿越……样样玩了个遍。他们还不止一次重访了达达岛。那条陈年机帆船还躺在沙滩上,昔日朵拉存下的物资却早已荡然无存,也许她走后还有海难幸存者在这里得过庇护,只是不知道世上还有没有第二条蓝鲸,陪那个孤独的人类度过一个又一个荒岛晨昏。
朵拉的五十五岁生日是在ddi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父亲,蓄了一大把密不透风的络腮胡,看起来比阿蓝还让人猜不透年纪。多年不见阿蓝,他一点都不惊讶,还夸赞他身材保持得好,不像自己,四十不到就开始发福,如今早已游不出五百米。
朵拉六十二岁时,海初海双姐妹俩为父母办了场结婚三十周年纪念。全家福里除了两位老人,还有有海初夫妇,海初一岁的小儿子,以及海双和她的未婚夫。朵拉穿着白色缎面旗袍式的婚纱,看上去格外年轻,而一身西装革履,笑意疏朗的阿蓝,也不过是一个做了爷爷的男人应该有的样子。
没有谁记得他比朵拉还小四岁。大家只觉得他们三十年来同进同出,始终般配,令人羡慕。
朵拉七十岁时,和岁月战斗大半生的阿蓝,终于撑不住有些败象了。他的听力退化,嗅觉几乎消失,可一双眼睛仍然清湛锐利。他和朵拉相互搀扶着,还能爬上贺兰金顶,不需要哪个小伙子来帮忙。
七十五岁时,朵拉患上了严重的老年痴呆,整个人比十三岁的自己还笨拙幼稚许多倍,阿蓝二十四小时陪在她身边,成了她最好的看护。
八十周岁生日的前一天,朵拉去世了。阿蓝不停吻着她紧闭的眼睛,流泪微笑,“别急,拉拉,我很快就来。”
办完朵拉葬礼的那天晚上,阿蓝在睡梦中安然离去,手中握着那枚佩戴了六十多年的贺兰石,握得那样紧,海初姐妹俩怎样都分不开他的手指。
孩子们都有预料,恩爱非常的夫妇,一方走了,另一方也不会独行太久。朵拉去世的那一天就像个分水岭,健旺矍铄的阿蓝像被施了魔法一样迅速衰老下去,干瘪皱缩如一截枯朽的木头。开死亡证明的时候,医生都无法相信身份证上,他才七十六岁。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的灵魂已经重归大海,去会合达达岛上那个迎着朝霞唱山歌的小姑娘。
拉拉,虽然我不太勇敢,总是退缩,让你伤心失望了许多许多回,但我终于可以问心无愧地说,年轻时那一句永远爱你的诺言,我做到了,以我一生的追随,一生的守护,一生的温柔,挚爱,和无悔。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终于写完了这个十万字的小故事。
它没有波澜壮阔的构建,没有惊心动魄的情节,没有交错复杂的人物,它只是一个女孩和一条大鱼的故事,如此而已。
就是那首歌唱的故事。
我是只化身孤岛的蓝鲸,有着最巨大的身影,鱼虾在身侧穿行,也有飞鸟在背上停
我路过太多太美的奇景,如同伊甸般的仙境,而大海太平太静,多少故事无人倾听
我爱地中海的天晴,爱西伯利亚的雪景,爱万丈高空的鹰,爱肚皮下的藻荇
我在尽心尽力地多情,直到那一天
你的衣衫破旧,而歌声却温柔,陪我漫无目的地四处漂流
我的背脊如荒丘,而你却微笑摆首,把它当成整个宇宙
你与太阳挥手,也同海鸥问候,陪我爱天爱地的四处fēng_liú
只是遗憾你终究,无法躺在我胸口,欣赏夜空最辽阔的不朽,把星子放入眸
我有着太冷太清的天性,对天上的她动过情,而云朵太远太轻,辗转之后各安天命
我未入过繁华之境,未听过喧嚣的声音,未见过太多生灵,未有过滚烫心情
所以也未觉大洋正中,有多么安静
你的指尖轻柔,抚摸过我所有,风浪冲撞出的丑陋疮口
你眼中有春与秋,胜过我见过爱过的一切山川与河流
曾以为我肩头,是那么的宽厚,足够撑起海底那座琼楼
而在你到来之后,它显得如此清瘦,我想给你能奔跑的岸头,让你如同王后
听到周深《化身孤岛的鲸》时,我就被这个天籁般的声音彻底惊艳,继而沦陷,继而生出了无限的想象。我仿佛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坐在鲸背上,那关于草原戈壁的歌声悠远绵长。
后来女孩走了,大鱼还想亲眼看一看她唱过的黄河,她唱过的风沙,她唱过的牧人与牛羊。
他救护了她的生命,她为他打开一扇新窗。
他想再看一看窗外的世界,看一看窗那边的她。
于是,安徒生爷爷的童话,有了一个新的版本。
于是,有一条蓝鲸,他以生命的长度为代价,历劫成人,远渡重洋,去寻找曾在他背上唱歌的姑娘,只为看她一眼,一眼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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