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什么剩下的时间不够?”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抖。
婆婆的眼圈“刷”地红了,“今年一月的时候,医生说,他最多只能再活一年。”
耳边,突地死一般的沉寂,我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看到婆婆焦虑地望着我,嘴巴一张一合。
“小薇,小薇——”直到婆婆掐得我的虎口传来剧痛,我才迷茫回神。
今年一月时只能再活一年,现在是九月。李哲,我心爱的人,宝宝的爸爸,怎么可能只剩下四个月的时间?我们还是新婚燕尔,等宝宝出世后,我们还要陪他玩陪他闹,李哲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我?
心头蓦地空白一片。然而,那钝刀凌迟般的痛感一点点加剧,冰凉地从全身每一个细胞扩散开来,痛得我无法呼吸。
好一会儿,模模糊糊听到婆婆担忧的语声,“小薇,先去客房躺躺,休息一下吧。”我努力扯了扯嘴角,“妈,我没事,你接着说,我想听。”
婆婆疼惜地揽过我的肩,“克利夫兰医学中心,早前给阿哲设计过一个手术方案,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如果成功的话,大概可以延长三到五年的寿命;如果失败,轻则变成植物人,重则有生命危险。我们一早否定了那个方案,因为不值得。但是小薇,阿哲为了你,居然说要去做这个手术。”
“他自己就是主刀医生,他知道的,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的手术,基本上就是手术失败的同义词,根本就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就为了多点时间,陪在你身边,他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而且还——”
“赌输了。”婆婆张了张嘴,黯然吐出最后这三个字。
瞬间,我浑身忽冷忽热,无意识地出声,“赌输了?”
“是输了。那段时间,阿哲和你没联系,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手术后,他就一直昏迷不醒,对外界刺激也没反应。”
婆婆苦笑起来,“这些,阿哲早预料到了。手术前一天,他还对我说,如果手术失败,他真的死了,也要我永远别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他相信你不会因为失恋就一蹶不振,会重新站起来,会忘了他,再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和那个人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李哲,你真的懂我。可是你才是独一无二的那个,你明不明白?我永不会像对你那样对别人了。也许,若干年后,杜辰薇会和某人白头偕老,会和某人儿孙满堂,但那也不过像哥哥和婷婷一样,仅仅是生活而已。
“幸好,奇迹产生了。”婆婆轻捂了嘴,开始小声啜泣,“阿哲躺在那里昏迷,我仍拼命告诉他,你有了孩子,你和孩子在等他回去。如果他不醒过来,你和孩子会过得很辛苦,甚至会被人家欺负……”
“妈。”我抽了纸巾,递给婆婆。
婆婆拭着眼泪,勉强微笑着,“小薇,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要知道,阿哲这么久以来不告诉你,不是存心欺骗你,是怕你担心。”
“我知道,妈。”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可是因为爱,我愿意包容。
“他一回来,听说你出了车祸,一口水都没喝,就直接从机场冲到医院。他跟你结婚,也是想给你和孩子一个正大光明的名分。这样,就算他……”婆婆哽咽了,‘就算他不在了,有我和他爸爸照看着,你和宝宝也不会吃苦。”我脑中突地闪过一个念头,“前天半夜,他在吃药,是不是病情加重了?”
“是。昨天我叫他过来吃晚饭,也是想劝他赶快去住院治疗,不要再瞒着你那么辛苦。可这孩子,任性得很,就是不同意。”婆婆长长叹了口气,那样子和老妈上次担心哥哥被告时,一模一样。
我不觉抱住婆婆的胳膊,“妈,你放心,我会赶快找到阿哲,劝他马上住院。”
是的,事实摆在眼前,除了坚强面对,我们每个人都别无选择。而我和婆婆,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因为我们一样深深关心着同一个人。
没有开空调,木质温度计上,红色的水银柱停在二十八那格。
躺在书房的贵妃榻上,我却阵阵发冷。用力搂紧泰迪熊阿哲,一下下抚顺它脑袋上的绒毛,手的触感柔柔暖暖,心却冰冰凉。
“好,明年除夕——我一定陪着你。”除夕那晚,李哲对我的承诺不断在心头萦绕。原来当时,我以为很简单的一句,李哲竞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实现。
他早知道的,做手术的危险系数很高,很可能永远回不来。
所以,他从来都让着我,不与我争执,因为他要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永远是快乐的。
所以,他带我去听张信哲演唱会,就是为了听我说一句“阿哲,我爱你”。就算当时我口中的阿哲不是他,他也想听这句话,是吗?
所以,他拉我去拍婚纱照,就是为了在想象中完成我们的盛大婚礼。无论是穿龙凤裙褂、旗袍、和服、韩服,还是穿婚纱,无论杜辰薇怎么变,在她身边幸福微笑的新郎,永远是李哲。在闪光灯闪耀的那一刻,那份甜蜜成为凝固在相册中的永恒。无数个永恒的甜蜜瞬间里,杜辰薇,永远是李哲的新娘。
所以,那些天,他不知疲累地抓我到处去玩,恨不得把一天当做一个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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